尾巴儿急不可耐地掀开锅盖:“什么好吃的?”
外公急忙举起火夹,敲得灶头啪啪响:“小心烫着!馋嘴猫!”
尾巴儿将刚刚拎起来的锅盖啪嗒一声扔了回去,锅里冒出来的热气熏得他手臂生疼。
外公生起另一口锅肚子里的火,等铁锅冒出嘶嘶的热气,起身来到灶前,抓起瓶子,往锅里倒进了一点点茶油,等油滚过后安静下来,拎起塑料袋,往锅里倒入从石头上刮起来的鸡蛋清鸡蛋黄,一会儿,一个薄薄的蛋饼煎好了,端到了正趴在门槛上做作业的尾巴儿面前,说:“先吃这个,等会儿跟姐姐们一起再吃锅里的鸡肉。”
子武说:“外公偏心。”
外公说:“偏什么心!今天是尾巴儿生日!”
子武脸红了,说:“原来你生日啊!”
爷爷说:“你们每个人生日,外公都给你们吃一个煮鸡蛋。要说偏心啊!还真是偏心了,今天爷爷给他煎的只有半个鸡蛋。”
尾巴儿两个姐姐问道:“另外半个鸡蛋哪里去了?”
外公说:“另外半个鸡蛋还糊在村口的石头上呢!”
子武意欲将功补过:“我去村口拿回来。”
外公说:“傻孩子,要是拿得回来,还等你去拿?外公早拿回来了。”
说着,外公掀开了锅盖,围着灶台的孩子们看到了锅里热腾腾的半锅子鸡肉,兴奋得拍起手来:“哇——外公,今天不是过大年,怎么杀鸡吃呀?”
外公什么也没说,用一只香炉钵,装了满满一钵,放到了桌子上,再用一只小碗,装了剩在锅里的那部分鸡肉,放进了碗格柜里。
尾巴儿说:“外公,那一碗,是不是放到明天晚上吃。”
外公说:“那一碗放着给你爹吃的。”
尾巴儿说:“外公对我爹真好。”
外公说:“你爹身体不好,小气薄力的,也没东西补补。”
尾巴儿的姐姐问道:“我爹今天回来吗?”
外公说:“我已经托人带口信去了,叫他回来吃鸡肉。”
开饭了,孩子们围着桌子上的鸡肉,吃得津津有味,吃得满嘴冒油,一大钵鸡肉,吃得差不多了,可外公还没来吃,他坐在门槛上吧嗒吧嗒地抽旱烟,抽了一锅又一锅。
尾巴儿伸出筷子去夹鸡腿,子雄用手中的筷子打了下他手中的筷子,说:“留给外公吃的。”
一只鸡腿在钵里拨来拨去,谁也舍不得向它伸筷子,他们心里都有一个念头,外公最辛苦,外公吃鸡腿。
子武说:“外公,你快来吃呀!我都快吃完了!”
外公抹了一下眼睛,梗咽着说:“你……你们吃吧…外公不想吃……”
子雄说:“外公,你怎么哭了?”
外公说:“外公……心痛这只……老母鸡啊!你们……以后……过生日外公……外公没有鸡蛋煮给你们吃了……”
子雄和子武吃到嘴里的鸡肉咽不下去了,其他几个孩子伸到钵里夹鸡肉的筷子也停了下来,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凝固了。
子雄说:“外公,咱明年开春了再养一只母鸡。”
子武说:“外公,养它十只,每天下十个鸡蛋。”
外公说:“不让养鸡,还十只,一只都不允许养。”
子雄和子武有点儿气愤:“为啥不让养呢?”
外公说:“为了城里人吃水。”
子雄将桌子上还剩有鸡腿、鸡脖子和鸡汤的钵端到了外公面前的门槛上,子武拿来了筷子,递给外公,外公接过筷子搁在钵口上,继续抽烟,过了一会儿,抹了下泪水,说:“过些日子就是子武生日了,外公没有鸡蛋煮给你吃了,这只鸡腿就补给你了,子武,你把它吃了吧!”
子武说:“外公,我不吃,不吃。”
说着,哇的一声,子武哭了起来,接着孩子们都跟着哭了起来。
此刻,听外公说起这只鸡,孩子们对眼前这位最最大的村官由好感进而上升到了感激。
子雄说:“外公,刚才我们假装给妹妹过生日,秦书记给我们拍了视频,我发给妈妈看了。”
秦时说:“叫叔叔,叫叔叔,以后你们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忙的,尽管跟叔叔说。”
子武说:“到了真的生日那一天,叔叔一定要再来给我拍视频哦!”
秦时说:“一定!”
子武伸出小手指:“拉钩!”
秦时伸出小手指钩住了子武的小手指,子武说:“拉钩,拉钩,一万年不变,变了是小狗!”
秦时笑着说:“坚决不变,坚决不做小狗!”
老松头嘴里含着烟杆,伸出双手哄鸡上鸡笼似的,赶孩子们:“去去去!赶紧做作业去!”
孩子们四散开去从各自的书包里掏作业本,有的坐在餐桌边,有的趴在门槛上,尾巴儿则跑到下厅趴在磨盘上,翻开书本,摊开薄子,开始做他们的作业。
老松头将刚背回来的竹枝桠丝往天井中间拖了拖,叹道:“老了,这么点东西,弄到天快黑了。”
秦时搭一手,跟他一起拖:“老伯,你弄这些竹枝桠丝烧火的吧?”
老松头说:“不是的,是用来扎扫帚的。”
秦时说:“是自家用的吧?”
老松头指了指下厅,说:“不是的,是卖的。没什么出产,动一动,赚个油盐酱醋铜钱呢!”
秦时看到下厅磨盘边上靠板壁堆着几十把扫帚,说:“一年靠这个能有多少收入?”
老松头说:“不怕你笑话,一年忙到头,撑死了,也就五六百块钱。”
说着,老松头进了屋内,秦时也跟了进去。
一个土灶台,三口黑铁锅。一个大水缸,一支竹水涧从从墙洞里伸进来,嘀嘀嘀,眼泪似的,泉水往水缸里滴。
秦时看看半水缸水,问道:“老伯,天要是再这么晴下去,泉水枯了怎么办?”
老松头说:“还怎么办呢?只能到金叉井里挑水吃。”
秦时刚来,不知道金叉井在哪里,问道:“远吗?”
老松头说:“不远,就在村南头,一担柱头路。”
山里人挑柴扛木头,挑一阵子,顶着担柱歇歇,缓过力气继续挑,一担柱头路。一担柱头路有多远?秦时不知道,不管远近,老人要是每天早上要去挑水吃,无疑多了个负担,说:“没有自来水,吃水要靠挑,哪儿吃得消呀?”
老松头从水缸里舀了三木勺水,倒入锅内,说:“那怎么办呢?总不能渴死啊!”
说着,老松头又到楼上房间里舀了一大钵米倒入锅里的水中,而后坐到了灶前,边往灶肚子里喂柴火,边说:“小秦,你别嫌差嫌肮脏,在这里吃晚饭。”
秦时说:“不了,我回到村部去吃。”
老松头说:“别客气了,米都入锅了。”
秦时想,也好,借这个机会,正好跟他唠唠,唠唠他家的状况,唠唠早年他那走失的老伴,唠唠他那两个在外打工的女儿。
锅里烧着饭,老松头走到门外篱笆边,看看南瓜藤,说:“我的南瓜谁摘走了?”一转身瞅见磨盘上半个南瓜,另外半个南瓜扔在了磨盘底下,满地都是南瓜囊,知道是孩子们摘下来的,笑骂了一句:“好好的南瓜长在藤蔓上,你们骨头也痒痒啊?”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