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抿着嘴双手环胸：“随便。”
　　“我回去给我爸说一声，但我觉得他应该不会来。”
　　外婆伸出手心疼的摸摸我的脑袋，妈妈自顾自的点点头，表示赞同。
　　没有来的必要，我知道我爸的个性也不会来的，虽然大家都放下了，可是没必要上门找尴尬。

　　不知什么时候起，我觉得我的青春就是在看淡这些感情开始的。感情是复杂的，但我们没必要把日子也过得这么复杂。
　　人生苦短，何必自找麻烦。
　　大包小包提回家，门口还放着爸爸的拖鞋，显然他还没回来。我就听到厨房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赶紧放下包奔向厨房。顾晨曦一只手洗菜、炒菜、切菜……厨房显得有点乱，看着他瘦弱的背影，我想到一年前的自己也是每天在厨房手忙脚乱中度过，鼻子，酸酸的。
　　走过去撸起袖子，拿过顾晨曦手中的锅铲，关掉煤气，看了一眼水池里准备的菜，只有一根黄瓜和一把青叶菜，肉都没有。突然心里很痛，对，就是心痛，我开始自责为什么要去妈妈那里吃晚饭，明知道今天他为了我受伤，我就应该坚持陪他回来，至少，把饭做好了看他吃了再走也不迟，现在都9点多了，他都还没吃饭，甚至，连菜都还没切好。
　　我站在水池边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的滴到大理石的面板上。顾晨曦轻松地揉揉我的头发，拿起水池里的黄瓜就放在嘴里咬着吃，声音听着真脆生！抬起头看着他，眼泪正好顺着脸庞滑下来，顾晨曦将手里的黄瓜放在面板上，缓缓抬起右手，我以为……但他还是放下了。我看着他略显迟疑的手，有点落寞。
　　“你在家等着，我出去给你买。”我说着一抹眼泪便出去拿包。
　　顾晨曦跟出来：“别了，我随便吃点就成。”

　　“吃饭还是吃小笼包？”我揣了一百块胡乱揉进外套荷包。
　　都走到玄关穿鞋了，顾晨曦右手非常用力地拉着我的胳膊制止我的动作。我吸吸鼻子看着他，在玄关射灯的照射下，他显得苍白和孤独，我记得我第一次这么仔细看他的眼睛是在他淋了一夜的雨生病那阵，他躺在沙发上，黝黑的眼睛显出他的机灵和机警，我懂他的不安心，我懂他的焦躁，其实他这样的经历会让他变得自卑，我们都知道，虽然我和爸爸并没有因此给他特别的照顾，就是怕他觉得格格不入，可我总觉得，他在这个家，没有归属感。

　　“别走。”顾晨曦声音有点颤抖。
　　看着他闪烁的瞳孔，我甚至都有种错觉，觉得……
　　“别走，”顾晨曦重复了一遍，“吃什么都可以。”
　　我没看过他这个表情，真的，会让人心痛的表情。我只得放下鞋子，点点头。

　　这时爸爸回来了，他开门看到我俩在门口拉拉扯扯的还以为我俩在闹什么别扭呢，顾晨曦忙放开我，勉强笑了一下。我岔开话题问爸爸吃饭没有，爸爸摇摇头，边换鞋边叫顾晨曦。
　　“我本来打电话叫你一起到街边吃饭的，结果你没接。你吃饭了没？”爸爸顺手揉揉顾晨曦的头发往卧室走去。
　　“没、没听见。”
　　“想吃什么？”爸爸从卧室出来，他脱了警服换上便装，又看着我，“你怎么回来了？”
　　“我在我妈那儿没吃饱，我们去楼下吃鸭血粉丝汤吧！”我说着还看了一眼顾晨曦。他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的样子。
　　老爸一副服了我的样子：“走吧！”
　　除夕节，老师将我们的各科成绩和要做的寒假作业做了一个小表格寄到每个人的家里，此外，我和顾晨曦两个人都收到一份合同，大概就是中考签约到本校读高中的合同，分数还会比录取线低十几分。我拿给爸爸看，爸爸在看到我考了全班第一，全年第二的时候还是骄傲的笑了，但是还不忘损我一句，怎么每次都是第二？我的亲爸哎！
　　顾晨曦拿着成绩单给爸爸他却笑着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就差抱着顾晨曦亲来亲去了，不用说，他都是第一，嗯，不错，我习惯了。但是却很开心，比我自己考到第一还开心，与我不同的是，他还收到一份保送材料，那一瞬间，我想到了江逸，如果他不走，这些都会是他的。
　　爸爸又郑重的问了一句，真的不考？顾晨曦还是摇摇头，又看着我。我站着看着他，也对我爸摇摇头。爸爸似乎懂了什么似的，自顾自点头然后将我们的成绩单收起来去厨房准备团年饭。
　　用杨爱萌的话来说，这就是优等生骄傲的资本，可我不这么觉得，这不是骄傲的资本，只是我可以主动的选择我想考的学校，选择我想要的学习氛围。杨爱萌在电话那头听我说顾晨曦收到保送的资料也不选择这个学校的时候，她沉默了好久，我以为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伤害她的自尊心了，半晌她又说，小顾怎么那么棒！

　　这才是我所骄傲的。
　　我们三个人合力奋斗出一桌年夜饭，有爸爸做的红烧鱼、蒸的豆沙肉、粉蒸肉、凉拌木耳、还有我最爱的糖醋排骨，当然少不了我和顾晨曦一起包的饺子。我们三个坐在桌前，打开电视正好中央1台在播春节晚会，爸爸又从酒柜里面拿出一瓶白酒，我很久都没见他喝酒了，他以前抽烟喝酒的，自从和我妈离婚一个人带着我后就不抽烟不喝酒了。我并没制止他，反而很懂他的洗了两个酒杯擦干净放在桌上，爸爸将两个白酒杯都倒满了，还多摆了一副碗筷，顾晨曦看着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一直低着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哭。

　　爸爸端着酒杯看着多出来的那个位置，就像是，真有人坐在那儿。那一刻，我真希望顾晨曦的爸爸在，这样，他还能抱抱顾晨曦。
　　“一直说我们啥时候能痛快的喝酒的，结果你却先走一步，要不是当初你救我一命，现在站在这里的就是你啦！”爸爸说着红了眼眶。
　　原来，是顾晨曦的爸爸救了一起做任务的我爸，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顾晨曦一吸鼻子，悄悄用手背抹了眼泪，他的左手还是不能做太大幅度的动作，爸爸为此教训我一顿。顾晨曦起身站在我爸身边，我也起身站在他们身后，默默的在心里给顾叔叔鞠了躬，在天堂的您好生安息吧，我爸会好好照顾顾晨曦的，我也会……
　　“今天过年，高兴！咱喝一个！”爸爸说着将手里的酒杯放在桌上，拿起另一个被子一饮而尽。
　　“爸，之前你就想让我考三中，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放心，我还会帮您去看你一直想去的地方……”说着说着，顾晨曦倔强一笑，“以前不怎么听你的话，现在，没机会了。”
　　虽然是自嘲的话，但是戳中了爸爸的泪点，他一把揽过顾晨曦的肩膀：“你永远都是我儿子！”
　　我的眼泪不停的流下来，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放弃安慰。安慰的话在我这里我觉得挺没用的。
　　我们还是开心的吃完这顿团年饭，爸爸喝的有点多，特别是在听我说我妈要结婚后，他就放下筷子，只喝酒。沉默一阵他又起身歪歪倒倒地走到卧室，翻了一阵拿着一张卡出来，递给我，我拿着卡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