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琴房里出来已是夜幕初降，不远处的教学楼里透出了晚自习的灯光。我们在学校草坪中间并排躺下，沈嘉柔软的手被我握住放在胸前。初夏的夜晚凉风习习，月色如水，沈嘉用一条胳膊支起了脑袋，低头对我说：“晨晨，真希望能早点认识你，从高中...不、从初中开始。”我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她：“傻瓜”。“真的，晨晨，我觉得没有参与你那么多精彩的过去，很遗憾。”看着一脸真挚的沈嘉，感动的情绪在我内心翻涌。我直起身子，将她拥入怀里。是啊，我们遗憾没能参与彼此的过去，那么有没有幸运在未来一直相伴左右？未来，这两个字像个细竹签一样轻轻在我心上扎了一下。“欧晨，我们出国吧”，沈嘉忽然气若游丝地飘出一句。“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怀里的沈嘉合着眼睛，一动不动，仿佛刚才的话压根不是从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我回过神来，嚅了嚅嘴再想说些什么，沈嘉已经起身：“晚了，回去吧，阿姨要担心了。”

　　回到家里，妈正在看电视。我和沈嘉便猫进房间，我翻出自己的各种古董和宝贝给沈嘉看：小时候的照片、从小到大的奖状和荣誉证书、中学同学录、高中日记……沈嘉惊奇地翻着我厚厚的三本高中日记，说：“你一个理科生居然写日记…就这么搁在家里不怕被你妈妈看见？”“这不是锁在抽屉里么？”我晃了晃手中的小钥匙圈。其实我高中是一典型的五好模范少年，也写不出什么出格的事，就算真被看也没啥。我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旅行箱里翻出一个本子，递给沈嘉：“写日记的习惯一直保留着，不过读大学以后没高中时候勤快了，很久才写一篇。”沈嘉接过日记：“里面有我？”我坏坏一笑，“有，当然有。嗯，什么都有......”啪！我的脑门上挨了一记。“那你还敢带回家来！都乱写我什么了？！”“哎哎，我要是放在宿舍万一有个意外怎么办，你还不得杀了我啊。随身带着嘛，既安全又方便更新。”沈嘉抱着日记躺靠在床上，认真地看，脸上不时地浮出浅笑。看完后，沈嘉红着脸将日记塞还给我，说：“以后不许装文化人瞎涂乱写！老老实实看你的专业文献去！”

　　短短几天的假期过得飞快，回北京的时候，我和沈嘉的箱子里、包里被妈妈和亲戚们塞满了各种老家特产。沈嘉拖着沉甸甸的箱子，苦着脸对我说：“阿姨和你老家的亲戚也忒热情了。”“以前也没见他们对我这么好，谁让你比我招人待见啊。在我家亲戚眼里，你们P大的一毕业那直接就奔中南海上班了，我们T大学理工的也就只能站在劳动第一线为你们这些公仆创造直接生产力。”我正冲沈嘉耍着贫嘴。这时，手机短信铃响，一看，齐伟的，问我什么时候回学校，要不要过来接。沈嘉凑了脑袋过来，“谁呀？”“我妈，叮嘱我们路上当心。”我赶快收起手机放回口袋。

　　到站后，我先将沈嘉送回P大宿舍，等回到自己寝室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我累地一头倒在床上，实在不想再下楼吃饭，便和同屋小米一起叫了一个披萨上来。“欧晨”，小米咬着可乐的吸管，神情异样地盯着我看，很纠结的样子。“怎么了？”“我听应涛说...说，齐伟可能在酝酿着要跟你表白！”我差点没被嘴里的可乐噎死。应涛是小米bf，和齐伟同屋，他的消息可靠性相当高。“这个这个，小米你一定要帮我，我不想和齐伟连朋友都没得做。”我像抓根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攥住小米的爪子拼命摇。小米叹了口气，“好吧，我让应涛想办法跟齐伟婉转暗示一下你们没戏。其实齐伟也挺可怜的，喜欢了你三年都不敢说。现在马上就大四了，面临读研，出国，工作，他一定是想在作出对未来的选择之前先确定感情。”我想起了沈嘉在我中学校园草坪上说的那句“我们出国吧”。是啊，真的该考虑未来了，藏不住，也躲不开。我躺回到自己床上，觉得头开始痛。


日期：2010-01-08　19:48:19

　　（十七）站在青春的岔路口
　　齐伟终究还是在某个下午将我堵在了宿舍楼前。这个平时稍显内向的男生克服害羞，坦然地向我倾述着藏在他内心深处温暖细致的情感。“欧晨，请让我有这个荣幸去照顾你。”齐伟第一次拉住了我的手。眼前这个男生的表白质朴而真挚，但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心力去和这个爱着我的男生开始一段所谓的恋爱。我将手从齐伟的大手里抽了回来，心里斟酌着不那么伤人的词语。齐伟已经笑着开了口，“好了，不要给我发好人卡。欧晨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明白的、其实我早就明白...你也不要再想，更不要觉得抱歉，如果反而给你造成了困扰和负担，我会难过。”我还能再说什么呢，我走近齐伟，充满歉疚地抱了抱他，这或许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

　　随着期末的临近，论文和考试接踵而来，我和沈嘉像上紧了发条的闹钟一样忙碌了起来。由于大学前三年的学分绩不仅是保研的主要依据，也直接影响申请出国时的国外大学排名，因此大三的最后一个期末可以说是大家争夺学分绩排名的收官之战。无论P大还是T大，文科院系的保研率远低于理工科是个不争的事实。加上那两年国家一直号召避免学术近亲繁殖，据传沈嘉她们系的应届保研率将只有20%左右，创了历史新低。沈嘉的托福考的相当不错，但申请出国一般在11月以后，大可以先在9月份搞定一个保研的名额后再做选择。沈嘉前两年的学分绩排名刚好在20%开外，属于典型的跳一跳够得着的情形。相对于沈嘉，我的情况要乐观许多。我学分绩排名在30%左右，而系里本系保研加直博的名额加起来有近60%。本科阶段一直带我做课题的导师有意让我读博，可一想到还要继续为科研学术事业奉献我宝贵的五年青春，我实在没有勇气接受导师的好意成为传说中的女博。还是读研或出国吧，最重要的是看沈嘉作什么样的选择，我对自己说。从家里回来后，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沈嘉谈谈，关于我们，关于未来，我需要知道她的想法。但五一回来后沈嘉就像个陀螺一样在各门功课之间忙得团团转，几次见面都是我见缝插针地去P大探她的班。算了，还是等她忙完这一段吧。

　　几天后，我发现了一件很灾难的事——因为封皮相似，我竟然错将其中的一本高中日记带回了北京，大学日记被我放在了家里！我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我甚至不记得临走的时候有没有将房间的抽屉锁上。我不敢去想妈妈如果看到日记里我和沈嘉的事她会作何反应。我清楚的记得有一次过年回家，陪妈妈看电视的时候看到一个讲同性恋的李银河访谈，妈妈看完以后就说了一句——“什么乱七八糟的！”我随即半试探半开玩笑地说：“妈，据说我们T大因为男女比例失衡，所以也有很多gay。我认识的一个xx系的男生我就很怀疑他是。”“你们学校的？晨晨你别瞎怀疑人家！”妈妈一脸的不相信。在她的心里，大概凡是考上T大的那就该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乖乖仔、乖乖女。Gay、Les于她而言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和她的宝贝女儿绝对一点关系都没有。发现日记落在家里后，我一连几天惶惶不可终日，也不敢告诉忙于功课的沈嘉。我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但愿妈妈没进我的房间，没开我的抽屉，没看我的日记......

　　T大的暑假比P大放得早，我们系按惯例要求今年的大三学生组队参加今年的暑期赴外地实践考察支队。我特意避开了齐伟带队的新疆支队，报名参加了赴贵州山区小学支教的实践支队。在贵州的一个月过得很充实，面对着大山，面对着一张张稚气未脱却写满了懂事的脸，我和队友们体会到了一种回归本性的纯真。山里信号不好，手机经常没法正常使用，每天下课后，我就多走十分钟山路，去一家小卖店给沈嘉打长途固话。沈嘉的期末成绩出来了，各科都还不错，综合算下来三年的学分绩排名刚好挤进了前20%。电话里，沈嘉忧心忡忡地说，今年P大实施保研改革，除了要计算学分绩以外，加入了面试环节，面试成绩占30%的比重。所以她打算回家小住几天后就回学校准备保研的面试。我的支教在8月初如期结束，回北京前，我也打算先顺路回家一趟。


日期：2010-01-09　16:38:55

　　（十八）爱你真的需要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