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武搁着白巾把那些东西一张一张分出来,排列在桌子上,那些东西像是一层薄纸,不过每张纸上都有数个大小不一的孔洞。
李文捂着鼻子道:“怎么这么臭,不会是从茅坑里捞上来的吧?”
李武点了点头。
他这肯定的姿势直接把周围的一圈围观者劝退了,只有最开始的四个人没有受到影响。
关翼数着纸张上的孔洞:“一、二、三……七,一共有七个洞,这是什么纸?”
李武叹道:“这不是纸,这是被凶手切下来的……”
钱三郎的身体忽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几乎从凳子上弹起来:“娥儿!娥儿的……”
韩睇和志远婴宁他们立刻上前把他按住,李武眉头一皱:“我还以为看不到就没事了……你们把伯仲带走休息吧……”
目送着钱三郎被带出府衙,李武松了一口气,这才接着说:“这就是被凶手切下来的脸皮。”
他捡起一张脸,如果不是事先告知,谁也看不出那曾经是人的一部分。
府衙内的气息变得有点诡异。所谓死者为大,凶手杀人也就罢了,竟然还侮辱尸首,这种残酷超越了在场的所有人的想象。
李武拿着那张面具问道:“诸位看出什么否?”
其实大伙压根目不忍视,更别提看出什么端倪了,那些面具已经被腐蚀得不成样子,甚至分辨不清谁是谁。
见无人回答,李武把面具摊开在桌子上,一个个指着:“这是庆家老爷子,这是二妈,这是厨子……”
一直说到最后,李武将手指沉重地砸到桌子上,一声巨响,粉尘四溅,竟然在桌上劈出一个裂纹。
“这是娥儿的。”
府衙内响起几声呜咽,李文咬牙切齿地说:“混账东西!让我找到凶手,就得把他凌迟了!”
李武沉默片刻,调整情绪,然后接着说道:“诸位没发现什么问题吗?”
送完钱三郎的韩睇回复道:“是不是……少了什么?”
李武点点头:“没错,少了最关键的两张……那就是庆大人和冯大人这两人的脸。”
“啧——”关翼捏着下巴思考了一阵,“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庆大人和冯大人是谋杀高手的主谋,所以单独带走了他们的面吗?”
“不——”李武道,“这个凶手不是为了羞辱或者解气才这样做,他的每一步都是经过思考的。”
李文嚷道:“严兵,你快说说,他到底是如何骗过车把式的眼睛的?车把式那时看见的是人是鬼?”
“是人——当然是人,天下哪有鬼?”李武道,“只不过车把式看见的并不是庆大人本人,而是他的尸体。”
这句推断又宛如一声惊雷在府衙里炸开!
“尸体?”
“可是车把式应该亲眼看见他说话了吧?”
“对啊,而且庆大人还给了他银子,尸体能给钱吗?”
“况且庆大人的喉咙都被捅穿了,这不是很容易被发现吗?”
李武道:“诸位说得都对,但我没说是全部尸体,开口说话者只不过借用了尸体的一部分。”
他把手指向桌子,说道:“脸。”
府衙内顿时安静了。
关翼问道:“你是说——人皮面具?”
“没错——”李武道,“不然他为什么要耗时耗力的剥下脸皮呢?答案就是,在他杀人以后,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然后才将庆大人的脸皮割下来,伪装成庆大人见车把式。冯大人当然也不可能坐他的马车离开,因为当时冯大人已经死了!”
“可是,通过二进只要片刻功夫。”
“哼,”李武道,“你们难道没发现吗?那个车把式是个跛子!”
婴宁一听,立刻跑出府衙,过了一阵子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真……是真的!那老头儿走路不利索,确实比别人慢许多!”
“即便如此,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剥下脸皮,实在是……”众不良人还是有些不信。
李武道:“咱们自然没有这个功夫,但是对方是七品以上的高手,如果受过训练,精悉人体,拥有这种能力也不奇怪。”
“会不会是丹毒派的?”婴宁问道,“丹毒派作为八大派系之一,依照律例,有权使用无名的尸体。其门人想立九品,就得经手剖解三具尸体,据说他们还尊尸首为师,实在是诡异的门派!”
韩睇听到这儿,咳嗽了两声,府衙内顿时充满了尴尬的气氛。
“婴宁,若是一知半解劝你少开尊口。”韩睇道,“我们丹毒派原是医道,自然要熟习人体,称尸首为师亦是尊重。此二者权且不提,假如凶手真是我们丹毒派,切下一张脸倒是不难,只是这脸如何变成面具呢?须知人面之后血管纵横,还有油膏,想想也知道不能直接套在脸上。”
李武道:“韩睇说得有理。我有个猜想,凶手大概并非八大派之内的门人,而是旁门的习练者。制造人皮面具的功夫,易容派应该是最强的,但是易容派专攻易容,基本都没什么战斗力。我在辑录册曾经看到过这么一类通缉犯,其门派只在家族中传习,等级森严,规矩严格,门人均以杀人为生,人称盗命师,都颇有手段,其手段之一就是割下人脸来易容。”
“以杀人为生?”众人皆作不解状,“这种门派,难道官府不控制?”
李武缓缓地晃荡着脑袋:“该派已经灭门了,辑录册之所以将其收录,就是追亡逐北,赶尽杀绝。”
李文突然按剑而笑,高声道:“哈哈,如此穷寇,就算侥幸击杀二贼,又如何?我不需片刻,即取了他的项上人头,以慰庆大人在天之灵。”
李武听得冷汗直冒,连忙劝道:“兄长,咱们还是从长计议……”
李文打断弟弟的话:“严兵,为兄本次出击,其事有三。一是为死去的庆大人一家报血仇;二来为国效力,处理余孽;三来就是要让你看看我的厉害,省得你一天到晚左一个从长计议,右一个从长计议的!”
众人听闻此语,皆是一愣,既觉得心旌摇荡,又不免为自己这位头头担忧。
李文在原地立了一阵子,倒是不说话,众人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挠着脑袋开口道:
“额……严兵啊,你说了半天,我们虽已锁定目标,但还是不知道如何抓捕他,想来你必有计谋,快说与为兄听听。”
众人一听,合着老大豪气干云地说了一通,自己还不知道往哪追呢!
李武一扶夏衣,垫步上前,拱手对兄长说道:
“凶手没有路引,只能游荡于乡野之间,若想去别处,就必须通过衢州机关城。不良人严兵,愿请不良帅准我与韩睇、关翼、钱三郎成四人行,共赴衢州,与衢州王商议此事,若事不成,提头来见。”
李文一听就急了:“嘿——你别来那些虚的,若事不成,我砍了你的头,如何向父母在天之灵交代?”
李武没有抬头,决然道:“只有此法,可行。”
大伙一看这架势,知道这兄弟俩又开始呛火了,都不做声,毕竟这俩人一个武功最高,一个脑子最灵,其他庸庸之辈如何劝得住?
堂内一阵沉默,桌子上还摆着数张面具,使得这个场景显得有点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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