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21-06-02 08:48:02
55 刘邦废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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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一开始并没有太在意。战争年代,他的意见被大家反对并不稀罕。但当他坚持自己的意见时,才感觉到事情不对了。最先出面反对的是御史大夫周昌。
周昌和兄长周苛,属于丰沛集团,但又不是丰沛人。原本是秦皇朝泗水郡政府的小吏,素来和刘邦关系很好,遂参加起义。楚汉相争中、荥阳对峙时,周苛被项羽俘虏、据不投降、被活活烹成一具白骨。周昌因烈士子弟、后来成为御史大夫,以敢于直言著称。对刘邦而言,是绝对的自己人。
周昌态度极为强硬。刘邦让他说,他口吃,盛怒之下说不出来,便留下了一段千古佳话:“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知其不可!陛下欲废太子,臣期期不奉诏。”(成语“期期不可”等就由此而来。值得琢磨的应该是其形成过程,不仅得是小御史照样记下来,而且得是照样整理存档,还得照样传出来,中下级官员、读书人才能照样看到、才能觉得有意思而借用,随着借用频繁而形成约定俗成、有助于交流的成语。这背后是西汉朝廷高层政治难以想象的公开和透明。)
御史大夫是副丞相;不奉诏就是拒绝将皇帝的意见作为朝廷正式文件下达,是制度赋予丞相的特殊权力,亦即制度性抵制。(两宋以前的丞相程度不同都有这种权力,后世发达国家的责任内阁制度就有与此类似之处。)
遇到这种情况,皇帝的办法只有两条,或采纳丞相的意见,或罢免这个丞相。周昌等于把刘邦逼到了只有废丞相才能废太子的边缘上,刘邦显然不准备因此罢免周昌;且周昌只是副相,正相萧何还没有表态。在如此大事上对皇帝的意见一直不表态、始终没有表态,那就是一种很明确的态度了。
皇帝要换太子,大臣们普遍反对、丞相不表态、副相公开表示不给下文件。刘邦只能欣然而笑、暂且放下。
吕雉闻之,跪谢周昌说:“微君,太子几废。”没有你,太子几乎就被废了。(皇后跪谢副丞相,在后世历代鲜能见到,意味着西汉时的跪谢,不仅可用于臣对君,也可用于君对臣,不大像是君臣之间的专用礼节,更像是后世的拱手、握手等社会通用礼节。)
这是第二个回合,为汉九年(前198)正月之前的事情。
刘邦征讨英布归来伤重不起,更亟不可待要换太子。张良劝说,无效。叔孙通又引经据典讲了一番,然后慷慨激昂表态:“今必欲废嫡而立少子,臣愿先伏诛,以颈血污地!”刘邦回答说:“公罢矣,吾特戏耳!”(《汉书·叔孙通传》)说你算了吧,我就是开个玩笑。这只是给叔孙通一个台阶下,并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情。这是第三个回合,为汉十二年十一月之前的事情。
日期:2021-06-03 18:25:39
56 刘邦废立失败(1)
就在刘邦决心实施废嫡立宠的时候,张良事先准备的办法见到了奇效。就是第四个回合。
刘邦第一次公开提出废立太子时,吕雉束手无策。有人给她出主意说,自胜利之后就闭门不出的张良,在刘邦面前还是很受信任。吕雉便请长兄周吕侯吕泽出面相请。
吕雉能出面跪谢周昌而不能出面相请张良,意味着她感觉皇后的面子请不动张良,认为长兄的面子比自己这个皇后要大,又意味着吕泽的面子不是缘于国舅爷的身份而是缘于和张良是老战友、缘于自己的功劳。那是一个功劳比血缘、比关系、比皇权都更重要的时代,换而言之,那是一个比后世历代皇朝都要公平一些的时代。
此事存在疑点。
《史记》、《汉书》均记为吕泽,《资治通鉴》记为吕释之,《通鉴考异》也只说“当为”,未说明原因。反复比对,还是吕泽的可能性大。吕泽的功劳和地位最少不低于曹樊周灌,权力和实力可能比他们还要大一些。吕释之则要低很多,大起义以来主要在沛县为刘、吕两家看家,还把刘太公和吕雉让项羽逮走了,无论如何都是严重影响声望和前途的重大过失;就时间线看,和张良也无甚交集。且有吕泽在,吕雉托吕释之在逻辑上说不通。可能出问题的地方是:强请张良想办法、准备这件事情在汉五年(前202年)二月至汉九年(前198年)正月之间;使用张良办法、实施这件事情在汉十二年十一月之后;吕泽死于汉八年至汉九年(前199年)。如果以实施时间推算,就只能是吕释之。这可能是《资治通鉴》改动的原因。此外,司马光他们认为,废立太子的事情在册封刘如意为赵王的时候已经解决,也是原因。
笔者以为吕泽可能性大。原因除以上之外,更主要的是,如果吕泽在刘如意封赵王—汉九年春正月(前199年)—之前就已经去世,被封为赵王的极可能就会是刘盈了。这件事情如果仅仅是在吕雉和戚夫人之间看,刘邦更宠爱谁是明摆着的事情,功臣们的选择无论如何都不应该那样一致—没有一个人站在戚夫人一边。设身处地想一想又理所应当—后世往往是在吕雉和戚夫人之间选边,而功臣们是在顶级功臣吕泽和几乎没有什么功劳的戚夫人父兄之间选边。这就不仅能说得通,而且是能够当面说给刘邦、甚至反复劝说刘邦的。不一定对,欢迎指正。
吕泽(?-前199年),是汉军中最老的功臣之一、又是最大的功臣之一。在他们兄妹关系中,是吕雉借助吕泽,不是吕泽借助吕雉。随后会说到。
吕泽和张良的关系显然不一般。他的办法是“劫”、强行将张良请到了家中,并且理直气壮指责张良:“君常为上谋臣, 日欲易太子,君安得高枕而卧?”这一番言语的前提是我吕泽的事情就是你张良的事情,应该也只有吕泽那般老资格大功臣才能说得出来。吕释之常年在沛县看家,充其量是个一般列侯,张良是刘邦也始终客客气气的大军师,他如何能这样说话!
正因为是资格、功劳都相近的吕泽,张良才只是解释说:“始上数在急困之中,幸用臣策;今天下安定,以爱欲易太子,骨肉之间,虽臣等百人何益?”形势不同了,事情不同了,别说是我一个人,大家都出面也没有用啊!张良这是实在话。
吕泽无可奈何,不容商量地说:“为我画计!”我不管,你得给我想个办法。这显然是凭资格、凭特殊关系强人所难;且吕雉、刘盈的事情就是他吕泽的事情。
张良是谋略大家,天下有事会本能地想到对策,好似高手看人下棋会本能地想到如何应对,是不是说出来则要看自己的意愿。对于刘邦的废立,他不仅可能早就想到了对策,而且显然是愿意参与的。名满天下的谋略大家,岂会轻易因“劫”而为人“画计”?!
张良的建议是:
—首先说明,“此难以口舌争之”。这是谋略家的冷静,认为这件事情已经不是讲道理可以解决的。刘邦就是喜欢刘如意,是当爹的偏心。当家人不讲理,老天爷不下雨,什么道理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呢?!
—其次建议请人。时有四位著名隐士、古之逸民,园公、绮里季、夏黄公,角里四先生,人称商山四皓,或是四位远古部族联盟首长的后裔,西汉建立初期就“逃匿山中,义不为汉臣”。刘邦颇为看重,又一直请不动,田横事件之后可能就未再强求。张良的办法是,“诚能无爱金玉璧帛,令太子为书,卑辞安车,因使辩士固请”,应该能够请来,作为太子宾客;关键时刻或许有用。
吕雉兄妹立即以太子刘盈的名义将人请来,悄悄地住在吕泽府中。好似对新式武器严加保密一般,是用军事手段对付刘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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