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什么,就在这儿呆着,那也不许去。”吴秀梅刚放下保温盒,就听到杨正兴在胡说。
“我不是胡说,我真想出院了,我想家了,想龄鸿了。”杨正兴无奈道。
“龄鸿不用你想,你好好呆着就行。”吴秀梅拒绝道。
“可这里太闷了,那我能要求远程办公吗?”他可怜巴巴的问着。
他急切的想要离开这里,不是因为他是一个不安分的人,恰恰相反,他杨正兴最是随遇而安的人,只要吴秀梅愿意,他可以在天桥底下过日子,可这医院。
太让他压抑了,他怕继续呆下去,再出来什么病症,他被肺癌折磨的够够的。
“苏念说了,让你好好养伤,公司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吴秀梅直言道。
“她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杨正兴问道。
“前两天我给她打电话,问手术费的事情,她告诉我的。”吴秀梅直言道。
手术费……
杨正兴一下子被点醒。
这个钱,一定是苏念垫的。
“你看着精神状态不错,看来我的投资没有打水漂。”苏念带着玩笑的口吻走了进来。
她依旧是一身职业女士的装扮,不过因为天气渐冷,所以搭了一条针织围巾,不过有点薄,美观大于保暖。
“你们聊。”吴秀梅起身准备离开。
“我也就呆一会,路过这边,顺路过来看看。”苏念挽留道。
“我公司有事情,得赶回去,你们聊吧。”吴秀梅看来是真的有事,“对了,保温盒里有汤,记得快点喝,有点淡,我故意的,吃太咸了不好。”
杨正兴应了一声,才看向苏念。
“医生说了,你的手术非常成功,病灶切除的及时,完整,没有癌细胞扩散的迹象,还能活……反正能活很久。”苏念不苟言笑的脸上,也多了一丝的笑容。
“苏同呢?他怎么样了?”杨正兴问道。
苏念看着杨正兴,有些诧异。
她笑道:“虽然我们认识没多久,但是我发现了,杨正兴你总是在关心别人。”
“我其实也很关心自己,但是我现在挺好的,所以就问问苏同,别把我说的那么高尚,现在这个社会,高尚就是愚蠢,无私就是沙比,你要是全心全意的为社会,那你肯定会被别人说是另有目的。”杨正兴笑道。
苏念一愣。
“真是够了,哪有你说的这么不堪,这个世上,总归是好人多的,只是有的人遇上了,有的人没遇上。”苏念倒是看的开。
“我手术费,是你出的把?多少钱?我会还你的。”杨正兴提到正事。
“前前后后,加起来一共四十多万,你怎么还?”苏念直言道,“这还不算专家会诊的钱,还不算欠下的人情。”
“这么多……”杨正兴意外道。
他本来以为,自己也没有化疗,也没有怎么住院,应该花不了多少钱。
可苏念这么一说,他还是低估了治病的代价。
“怪不得很多人,就算是死在家里也不来医院,我想我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了。”杨正兴叹了口气,“大部分都是穷死的。”
“你说对了。”苏念认可道。
“有必要吗,这么直接。”杨正兴问道。
“我只是觉得你说的很对,你说的大部分穷人,除开一小部分是因为家庭的拖累和负担,比如病重年迈的父母,比如无能弱智的兄弟,亦或者是生来残疾的个体,这是因为社会的大环境使然,所以他们很少有人能翻身,只能这么在穷困当中挣扎,而剩下的一部分,则是随遇而安,对现有的生活表示满足,他们不曾想过如果有一天灾难降临,有没有条件去面对,正是因为绝大部分的人,都是这样的状态,所以这个社会,才会有阶级的划分。”苏念突然很严肃。
她的严肃,不近人情。
直接切入了杨正兴最脆弱的心脏。
将他的自以为是击成了碎片。
“现在的社会,想要打破固有的阶级太难了,富人所处的社会起点,和穷人所处的社会起点,几乎是天上地下,苏董,也许你身居高位,所以在你看来,这个社会的底层就是咎由自取,可是你忽略了一点,也许他们,真正的付出过努力,或者说曾经付出过努力,但是被击垮了,不是他们不想打破阶级,而是这个阶级太牢固了,牢固到……寻常人没有办法打破。”杨正兴给自己最后一点尊严。
苏念看着他,问了一句:“我从来没有说,能打破阶级的是普通人,杨正兴,你是普通人吗?”
杨正兴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带有色彩的词。
他不羞于成为一个寻常人。
但是又不情愿被苏念就这么定性。
曾几何时,他胸怀大志,想着未来挥斥方遒,纵横捭阖,书生意气,等后面,他开始意识到这个世界的种种不公和套路不断,他开始变得消沉,用所谓的包容来接纳一切,安慰自己和大多数人一样,平凡可贵。
在日复一日的浑噩中,期待着某一天能够得到机遇,一飞冲天,却从来不主动创造机遇,也不去寻找机遇。
不敢冒险,畏手畏脚。
直到变成苏念嘴里的寻常人。
他沉默了一会,说道:“苏董,你说对了,我可能就是一个普通人,尽管有些不情愿承认,可我的所作所为,没有一点能够打破阶级的希望。”
苏念笑了。
她摇摇头:“难道你一个嘴硬的人愿意承认自己普通。”
“不过你放心,无论我怎么样,都会还你钱的,四十万,我给你写欠条。”杨正兴强调道。
“不是四十万,而是二十二万,有人帮你出了十八万。”苏念看着他。
“徐帅?”杨正兴的眼眶湿润了。
“是他,你应该庆幸,你有这么一个朋友,在这个世上,锦上添花的人很多,雪中送炭的人很少,而真正能够不计回报的帮助你的人,那才是真正的朋友。”苏念很有感触的说道。
“那你呢?你有多少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杨正兴问道。
苏念几乎没有去想,她自嘲道:“恐怕没有,我没有朋友。”
“为什么?人怎么会没有朋友,多多少少,总有两个。”杨正兴问道。
“到了我这个位置,不是没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而是我不敢和别人去做朋友,你知道吗?当有人接近我的时候,我下意识的会觉得他有所图,我的戒备和冷漠,伤害了很多人。”苏念有些伤感。
“这倒也是,你这脾气和性格,能有朋友,那也得是一个圣人,那种无欲无求,完美的无可挑剔的人。”杨正兴没有安慰苏念,他对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清楚,两个横跨了几个阶梯的人,是没有办法成为朋友的。
苏念能够垂青他,对他多看两眼,已经是对他的无上恩典了。
“那前提是,我也得是个圣人。”苏念并不承认杨正兴的评价。
“你是吗?”杨正兴问。
“很明显,我不是。”苏念耸了耸肩,“我只是对朋友要求高了点,你觉得呢?”
“圣人不常有啊。”杨正兴坐了起来,开始喝保温盒里的汤,“你要不要来点?”
“好。”苏念拿了一个一次性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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