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我可没唬你,你这娃子身上是有道鬼气,不过,倒也不重。”孙宏接过鸡蛋,又上下看了我一眼。
“对了,还有件事。三叔让我带句话,说那件事该办了。”我本来都要出门了,忽然想起三叔交代的话,连忙折了回来。
孙宏刚把鸡蛋放上柜台,一听这话,闪电似的转过了身,以一个老人不该有的灵活动作窜到了我面前:“你刚说啥?”
“三叔说,那件事该办了。”我被他吓了一跳,把话又复述了一边,同时也不禁好奇了起来,“孙爷爷,三叔他让办啥?”
但孙宏像没听见我的话,自顾自地嘀咕:“奇怪,任钩子怎么这会儿想起…难道…”
我竖起耳朵,但他后面说的话声音太低,我完全听不清。忽然,孙宏又抬起头,幽幽地盯着我,那眼神看得的我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你好奇?”孙宏问。
我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
孙宏拉着我到了柜台,从抽屉里拿出一卷发黄的绸帛,放在台子上展开,露出一片空白,到了最后有字的位置停下。
我看的一头雾水,而孙宏根本没让我看字的意思,又从抽屉里拿出了毛笔,沾了点墨水,递到我手里。
“来,娃子,把你的名字写这儿。”孙宏指着绸帛最尾端的空白处,让我写名字。
“为啥啊?”
我看着孙宏这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老头有种要把我往沟里带的感觉。
孙宏见我不肯写,眼睛一转,嘿嘿笑着说:“娃子,你回葫芦口,暑假不是要找兼职吗?”
“是啊。”我点了点头,每年暑假回来,我都会找点零工做做,或是给人当家教、或是送送外卖之类,赚点钱。
“今年,你就在爷爷这店里干吧。”孙宏说,而他说的让我感觉在开玩笑:“孙爷爷,你这扎彩店,一个月能赚几个钱啊?您一个人干,都嫌富裕吧?”
“瓜娃子,怎么说话呢?”孙宏瞪了我一眼,也不跟我解释,没好气地说:“一个月四千,可以先给你一个月的钱。你要做的就是管店,开门、关门有客人来买东西卖给他们就可以,别的不用你管。你要干就干,不愿意干啊,我找别人。”
“别、别、别,孙爷爷,我干!”一听月薪四千,我眼睛都亮了。我家不算富裕,四千块钱对我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
但应是应下,我心里却还是有点忐忑。
“孙爷爷,但我又不会扎彩…”
“没事,这事儿有人干,而且过两天会有人来教你。”孙宏大手一拍,见我答应,脸上的皱纹都连成了一条,“既然答应,把你大名写上去。”
“怎么还是得写名字?”
“打工不得签合同?”
“这是合同?”我怀疑地问。
孙宏又瞪起了眼睛:“你这娃子咋这么多话呢?不签算了。”
“别,我签。”我在金钱和怀疑中犹豫了一秒,然后毫无尊严地拿毛笔在绸帛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林绍。
“七歪八扭,狗爬字?”孙宏看上去很不满意,但没让我重写,在我抬起笔尖后,就把绸帛卷了起来,都没等墨干。
我翻了个白眼,放下毛笔的时候,看到孙宏将绸帛卷起,这卷绸帛的外皮上竖着写着一排古意沧桑的楷书字。
当时我在读的就是古文字体,属历史课系。别的我未必懂,但对字体年代我却很敏感。
看一眼,我就看出来,那字体是唐朝墨客的风格,写的是卷名:《一纸衣冠》,署:益州袁氏,舜臣。
我会签名字,是想着孙宏不会害我。但这唐朝古迹的楷书,加上这卷透着古气的绸帛,让我不禁有几分好奇。
“孙爷爷,这是古董吗?”我看着孙宏把绸帛卷起来,珍重地放回到抽屉里边。
现代都用纸,谁还往绸帛上写字?
“瓜娃子,这东西你别管,抽屉也别瞎开。”
孙宏没回答我的话,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当场就把第一个月的四千块交给了我,并摸出把钥匙递到了我手里:“从现在起,这店就交给你了,你记住早上随你干什么,但十一点必须开门,凌晨四点必须关门。这五个小时,你必须待在店里,听明白了么?”
短短一句话,孙宏严肃地用了三个‘必须’,我被唬地连连点头,反应过来才意识到,我这不是今晚就得来上班了?
“哎?今天就开始?”我愣了,这赶鸭子上架么?
“你当钱那么好赚?我有事得出趟远门,现在要收拾一下,你先回家跟你娘说下这事,然后晚上来开门,千万别忘了!”
孙宏说完就把我赶了出去,自己进了后堂。我一下子感觉自己莫名其妙接了个苦差事,在纸扎店里上夜班怎么想怎么觉得瘆人。
但看看手上沉甸甸的四千块钱,那点瘆人又烟消云散了。我心里还有些美滋滋的,这平常可是我一个假期都赚不到的生活费呢!
回家饭桌上,我把去纸扎店看店的事一说,老妈虽说不满意,但听到我说一个月四千的工资后也没再反对。
倒是奶奶有点忧心忡忡地,吃完饭就拉着我念叨:“绍绍,你孙爷爷那家纸扎店跟别家不一样。别人做人生意,他做鬼的买卖。”
“奶奶,你放心,我年轻,阳气重,不怕鬼。”我被奶奶说的心里毛了一下,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芳姐的照片,但本质上,我还是不信有鬼的。
因为要上夜班,我中午抓紧时间睡了一觉,直到十点左右才被闹钟叫醒,看了看时间都快到了‘一纸衣冠’开门的时间了,我匆匆洗了把脸就骑着脚踏板出门。
孙宏反复交代,十一点必须要开门,而且我也不想第一天上班就迟到。
夜风袭袭,多了些阴冷,西街口一片昏暗,除了我自行车上的手电灯光外,没一点光源。‘一纸衣冠’的门关着,没有灯光,似乎孙宏真的已经出门了。
我看了看时间,十点四十,距离开门的时间还早。我松了口气,把自行车停在门边,探出钥匙打开了门锁。
叮铃。
在我推开大门的同时,一声清脆的铃响传入我的耳中,我抬头看了一眼,发出声音的是挂在‘一纸衣冠’匾额下边的古旧铜铃。
它只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就没再响动,听上去像是在欢迎我来开门似的。
还没到开店时间,我还可以做一些准备的工作,打开灯,一屋子的纸牛纸马、没画眼睛的童男童女仿佛齐刷刷的看着我。
我心里不禁隔应了一下,心说不能自己吓自己,都是纸的而已,怕啥?
扎彩店里的东西是分的很明确的,有冥品和神品之分。诸如元宝、纸衣、纸楼这些都算冥品,在一纸衣冠里就像普通商店似的分门别类,放的整整齐齐。
而一些桶形神幡、宝塔、花树、花灯、伞、升斗这些,算神品,是供奉给仙神的,这些东西,孙宏全都收在了后堂。
孙宏在柜台上放了张纸,写了怎么开店的事宜,在我把纸人、花圈都放到街口,然后摁开了‘一纸衣冠’的匾额灯时,那青铜古铃又响了一声。
叮铃。
清脆,但又有些幽森,在寂静的西街道上传出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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