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那个女人,我见过。”
二叔头也不回地问了句:“哪个?”
“就是卢婶说的那个啊。”
“哦。”
二叔咋是这个反应,刚刚不是还挺好奇的么。
我想了想说:“我也觉得她是狐狸精,很骚。”
摩托车猛地刹住,轮胎在地面上磨出撕拉一声响,我差点被甩出去,两手抓紧了二叔腰间的衣服。
可下一刻,二叔却虎着脸重重地拍了下我的手,他瞪着我,斥责道:“云丫头,背后讲究人不是好习惯,她们说是她们说,咱们自己得守住自己的嘴。”
“啥?我没讲究别人啊!”二叔凶得我莫名其妙的,手还给我打得生疼。
“那你说别人骚?”
“她确实很骚啊!”
“还说!再说你就给我走着去!”
我的怒火,就在胸膛里熊熊燃烧,真想把他腰上的赘肉都给揪掉!
可我又能怎么办?总不能为了脸不要脚吧?要脸又没用。
“不说了行了吧。”
二叔哼了声,扭头重新踩着了摩托,去了张大婶家。
摩托车在张大婶家的大门口停下来。
二叔回头检查了下我的纱布,他眉头皱得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纱布该换了,太松了,别掉下来。”
“那咋整啊二叔。”
我越过二叔的蓝衬衫往里看,张大婶家的院子虽然空荡荡的,但是玻璃窗内的大炕上坐满了人,他们喝茶水磕毛嗑,聊得热火朝天。
我顿时捂住纱布,使劲摇了摇头:“不行不行,人这么多,别把我纱布碰掉了。”
“那你在门口等我?”
“成!”
“小丫头。”二叔无奈地揉了揉我的头,转身大步朝院里走进去了。
我坐在大门的门槛上,拄着脸等我妈出来,也不知道我妈想不想我。
我想得出神。
院子的西边,忽然传来一阵阵奇怪的鸡叫声。
我不经意地看过去,却愣了一下。
张大婶家院子的西边是用篱笆扎成的鸡圈,鸡圈门口新栽了一棵小枣树,树下居然蹲着一个男人。
那男人背对着门口,他皮肤黝黑,身材干瘦,脊背佝偻,穿着的白色汗衫都是血点点,黑色的短裤磨得发亮,他头发油乎乎地盖在脑袋上,也没有几根了。
看起来是张家大叔。
我不由得跟我二叔对比了一下,还是觉得我二叔好,我二叔爱干净。
我往旁边挪了挪,好奇地想看清张家大叔在干什么,可这一看不要紧,惊得我差点叫出来!
那张家大叔,身前放着给鸡剁菜的菜板子,可是菜板上没有青菜,却有一只拼命挣扎的公鸡!
张家大叔手里拿着菜刀,一下下地从鸡脖子上剌来剌去!
原来他身上的血是鸡血!
我眼睁睁看着张大叔磨得不耐烦了,一菜刀砍下鸡脑袋,然后快速把鸡脚提起来,仰起脑袋开始喝鸡血!
鸡血顺着他脖子流到胸前,张大叔的喉结每滚动一下,我就觉得自己脖子抽筋一下!
最后张大叔随手把鸡扔到了一旁,胡乱擦擦脸。
我直愣愣的视线好像被张大叔感受到了。
他脊背僵了僵,缓缓扭过了头……
张大叔的脸上也都是血!嘴唇还沾着一根鸡毛!他不大的眼睛眨了眨,嘴角诡异地咧起来,露出了沾了血的森白牙齿!!
而他的黢黑的脸被太阳一照,呈现出一条条翻滚的黑色纹路,就像蛇鳞一样!
“妈呀!”我惊叫一声,从门槛秃噜到地上,吓得嗷嗷哭。
可能是我哭声太响亮了,没过几秒钟我妈就从屋里冲出来了。
“暖庭,咋了这是?”
我指着张家大叔,断断续续地边哭边说:“蛇!蛇!呜呜呜!”
“啥蛇呀?哪有蛇呀?”孙家媳妇朝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我妈把我抱起来,拍拍我屁股上的土,心疼地哄着,然后歉意地跟一起出来的人说道:“孩子太小了,估计是被前几天的事吓到了。”
我哪是被前几天是的事吓到,分明是被张家大叔吓到了!
我正想纠正我妈的话,但是当我再次朝鸡窝门口看过去时,只看见张家大叔疑惑地看着我。
他身上干干净净的,面前的菜板子也没有断了头的公鸡,只有两颗要切的菜,还有一碗麦麸。
张家大叔还进园子里摘了两个红彤彤的西红柿递给我:“云丫头,别哭了,尝尝,可好吃了。”
我止住眼泪,傻傻地看着张家大叔朴实和蔼的笑颜,内心深深地泛起了疑惑。
难道刚才是我看错了?
见我不哭了,围着我的一群大人笑了起来。
“云丫头这哭声真响亮啊。”
“是啊,出生的时候哭得就响。”
“云丫头就是被吓着了,桂芝回去给叫叫就好了。”
“那还用得着你说,人家自己家丫头,人家不会叫啊。”
“嘿,齐老婆子,你咋说话的,我不也是好心吗?”
她们叽叽喳喳的,可我一门心思都在张大叔身上。
张大叔是个外表老实巴交,实际上谁也不敢惹的,他人很疼自己媳妇,此时往张大婶身后一站,老老实实的一句话也不说,只知道笑。
我挠挠眼眉,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我真看错了?可刚刚感觉又那么真实。
“桂芝啊,再留下来吃顿饭吧,说起来云丫头也是我救命恩人呢,我好了以后还没去看过她。”张大叔嘿嘿一笑,黑黄黑黄的老烟牙就露了出来。
耶!这下我能确定刚刚一定是看错了!因为刚才的张大叔牙是白的!
“看看,云丫头笑了,也想在这吃对不对?他叔还不快去杀鸡。”张大婶笑呵呵地催促张大叔。
张大叔连忙点头,就要往鸡圈那边走。
我刚想说我笑的不是这个,而且我也不能留下来吃饭,我怕我纱布会掉。
二叔就扯住了张大叔的胳膊,急忙摆手:“不了不了,我大哥在家做饭了,我们这就走了。”
我妈一愣,抱着我转向我二叔:“老云不是浇地呢吗?咋还回家了,浇完了?”
是啊。
我爸不是浇地呢吗。
但我很快接收到了我二叔的视线,凭着我两六年的默契,我转头跟我妈说:“我爸回来了,在家也炖小鸡儿呢。”
听我们都这么说,张大婶也不强留了,只说了改天和张大叔一起上门谢谢我们。
二叔更是拉着我妈我俩往外走,给我妈弄得迷迷糊糊的。
直到摩托车骑出去村口了,我妈坐在我身后问我二叔:“老二,这么着急忙慌的干啥呀?”
二叔叹了口气:“哎,回家再说吧。”
“行吧,你咋还拐弯了呢?”
“咱们去趟地上,顺便让我大哥开完一个口子就回来。”
“老二……是不是有啥大事……”
深更半夜。
我趴在窗台上,拿了根狗尾巴草逗扁了勾:“扁了扁了勾勾,我抬水,你碴粥。”
哎。
天上的星星那么亮,不知道它们有没有为它们操心的家人。
前院二娘家的旺财又领着全村的狗一起叫,雨后的微风兜面吹来,我毫不意外地打了个喷嚏。
不是我不怕感冒,实在是我家屋里太呛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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