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苍老的手握着安年的手,牵着傅擎深的手,她的手将两个人的手一点点拉到一起。
看到傅擎深握住了安年的手,她这才放心地弯了弯嘴角。
一夜之间,傅擎深瞳孔中布满红血丝,脸上说不出的疲惫颓废。
“奶奶……”他无力地喊着,语气里充满担忧。
安年见惯了傅擎深总是高大挺拔的身影,此刻看他如此脆弱的模样,她心里也揪着疼。
毕竟,看着自己在意的亲人受苦是一件多么折磨的事情安年明白。
而傅奶奶年纪大了……
傅奶奶递给傅擎深一个眼神儿,随后累得闭上了眼。
不想打扰老人家休息,几个人走出病房。
时常照看傅老太太的管家上前几步,对着傅擎深和安年开口:“少爷,夫人。其实老太太一直以来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你二人虽相安无事,但在饭桌上的气氛谁都看得出来,老太太多次想说却又觉得不合适。”
“她情况其实还算稳定,只是因为担心你们这两个小辈,夜里也总是失眠……”
傅擎深脸上闪过一抹懊悔。
是他不孝,都长大了还让奶奶担心。
傅擎深轻抿着唇线:“傅姨,你一定要照顾好奶奶,我还有话要和安年说。”
他说完拽着安年走了。
两个人在就近的一处咖啡厅面对面坐下来。
“我们搬回盛世豪庭。”傅擎深先开的口。
安年一口拒绝:“不搬。”
“安年!”傅擎深语气有些冲,“你难不成还想住在老宅继续刺激奶奶,继续让奶奶为我们担心?”
安年早就知道傅老太太在傅擎深心里有多重要。
她忽然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奶奶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但他身边也不应该没有人照顾。爸妈还有大哥他们早就搬出去住了,你这些年也在外独居。”
“傅擎深,你难道没有想过一个人临到晚年的时候,最需要的是什么吗?是陪伴!”
安年坐到了傅擎深身旁。
“我们和亲人之间关系不该是这么疏远的。小时候他们照顾我们,长大了,我们却因为各种原因远离他们。”
“是世俗、是权利、是金钱还是欲望?最终的我们却连陪伴都做不到……”
傅奶奶总是那么慈祥,她时常温柔地笑着,每周五她都翘首以盼。
黄昏日落时她如秋天的落叶般枯老着身躯坐在藤椅上遥望远方,盯着门口,似乎在等,在盼……
她盯着某个地方不知不觉地看着,这一看就是一整天……
她何尝不是孤独?
她何尝不希望有人陪伴?
安年红了眼眶,傅擎深知道她想她妈妈了。
傅擎深什么也没说。
他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淡。
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平静地诉说着悲伤,连带着空气中都染上一股无法言喻的悲伤和沉重。
在奶奶的身体三番两次出状况之后,傅擎深终于意识到奶奶年纪大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奶奶的头发变得那样白,她脸上堆满了岁月留下的痕迹?
那一刻,他的心口撕裂着疼了起来。
安年一条胳膊搭在了傅擎深身上:“傅擎深,我们满足奶奶好不好?”
“什……什么?”傅擎深还没从悲伤中缓过劲儿来。
男人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迷茫。
安年亲昵地凑近了他,她唇角绽开一抹笑。
这一笑让傅擎深一瞬间恍惚。
好似安年又回到了曾经。
以前的三年,她时常对自己笑。
她是不是有说过?让他也多笑笑,紧绷着脸干什么?
可惜傅擎深忘了……
安年声音很轻:“我们就留在老宅,哪儿也不去。傅擎深,我们满足奶奶,她想要夫妻恩爱,她想要看到我们的宝宝出生,我们就撑到宝宝出生,我们不要让奶奶留下遗憾好不好?”
脸上冰凉的。
安年无意识地抬起手,恍然摸到一手的水渍。
傅擎深瞳孔一缩。
她哭了。
安年很快恢复状态,她无所谓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苦涩的咖啡被她一口闷了。
她脸上表情很淡……
妈,我好想你啊!
果然,从那天一起喝完咖啡之后,安年整个人变了。
她似乎回到了从前,会很乖地喊他“擎深。”
偶尔也会在回到了盛世豪庭之后替奶奶熬粥煲汤。
傅擎深也总能蹭到一些她亲手做的。
她在奶奶面前用心而又专注地和傅擎深演戏。
他们演的是一场夫妻恩爱的戏。
好似往日隔阂都已经消失。
但是这样的转变却让傅擎深更加烦闷。
在奶奶面前安年是他的妻子,在奶奶看不到的地方,那个沉默的女人将自己当成陌生人。
傅擎深受不了她这样的反差。
可偏偏他也无可奈何!
就像她说的,她再也不是从前的她。
她之所以妥协,只因为她肚子里还有他们共同的孩子。
一想到那个孩子,傅擎深凌厉的眉眼就会柔和几分,但看到安年那双逐渐漠然疏离的双眸,他心里总是没来由的悲伤。
傅擎深又喝酒了。
他是个自身修养极其好的人,除非是不可避免,否则他不会酗酒。
但他再一次喝醉。
酒保盯着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将电话打到了安年的手机上……
彼时,安年正在医院照顾住院的奶奶。
她对傅擎深这串号码没有备注。
但这一串数字却如烙印般深刻心底。
她拿出手机跟傅奶奶交代一句出去接了电话。
傅管家看着安年离去的背影,看着傅老太太越发憔悴的面庞,不忍心地开口:“老太太,您这又是何苦呢?”
傅老太太一双混浊的老眼微微眯起。
“我都是个半截身子埋黄土的人了,起不到什么作用,但也不想看到我最疼爱的孙子身边到最后连一个真心对他的人都没有。”
“年是个好孩子,她心里有小深。这两个人啊…
有时候很像,都挺倔的,谁也不肯服软。”
“傅嫂你知道么?年年肚子里这个孩子来得及时,若不是这个孩子,年年早就走了……”
“可……”傅管家无奈摇头,她皱着眉头,一想到这次住院是傅老太太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一手主导,她就替老人家心惊,“您都这样一把年纪了,怎么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为了让夫人和少爷重修旧好,您前些日子故意不吃药,故意将自己送进了医院……何苦呢?”
闻言,傅老太太欣慰地笑了:“你别说!这一招虽然挺蠢的,但是也有用,你看这小两口,这几天不是恩恩爱的了吗?”
傅管家无奈,不说什么了。
恰好安年进来,两个人话题止住。
安年微抿了一下唇瓣:“奶奶,擎深他喝醉了,我去将他接回家。您身边有傅嫂照顾我也放心了。”
傅老太太连连点头:“去吧去吧,小深这孩子,没事儿喝什么酒?”
老人家嘴上这么说着,但只要是安年和傅擎深独处,她总觉得欣慰。
“安……安年……”傅擎深向来有很好的自制力。但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醉了,醉得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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