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之中忽然有人振臂高呼:“杀了这群狗官,为虎子报仇!”顷刻间,人群一拥而上,拳头如雨点般落下,苏同知“哎哟”一声,被一拳打翻在地,宫经历见状大惊失色,忙以手护头拉起苏同知,招呼属下:“快走快走,要出人命。护住头面,随我冲出去!”说罢便当先向人少处冲去,官府的随员都持有武器,甫一交锋便占了上风,手无寸铁的百姓被打得向后退缩,宫经历护送着苏同知一路冲了出去。
坊正看着在地上扭打的坊民和差役,再看看血泊中的母子,禁不住老泪纵横,他高声喝止众人:“跟我去衙门,咱们告状去!”
季迎祥的眼睛蒙着黑布被人搀扶在椅中坐了。自从那日被官府拿了,随即便被投入狱中单独看押,今日一早被人从牢中提了出来,由于双目无法视物,他只知道自己坐上了马车,一阵颠簸后被押往一处宅院。
他的心中充满了不安,四周并不安静,走动的声音,桌椅挪动的声音,他僵硬地坐了不知多长时间,只听堂上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季迎祥,我乃青州知府马文彪,你可知罪?”
季迎祥的脑袋嗡嗡作响,从椅子上出溜下来跪在地上:“你当真是知府老爷?”
马文彪“哼”道:“查扣走私商船,诱导你交出镔铁,便是出自我的授意,怎么——你在质疑我吗?”
季迎祥磕头如捣蒜:“不敢不敢。”
马文彪夹起惊堂木,重重摔在桌案上:“那还不从实招来!”
季迎祥吓得一激灵,如今人赃俱获,辩解已无意义,便将交通辽东商人,在漕船中夹带私货、出售违禁品的事情和盘托出。原来七年前他偶然结识长白山采参商人,这伙人常年游走于辽境与大明,将名贵虫草山参贩往山东。一来二去混得熟了,经这伙人撮合,季迎祥与同是来自长白山一带的另一伙客商搭上了线,由于大明关闭榷场,正规途径走不通,况且镔铁这种东西不是寻常商品,正苦于没有门路。德州乃天下四大粮仓转运站之一,南方的船只北上均需在德州停靠,季迎祥头脑活络,便在其中寻了些门路,从南方商人手中搞到了一批镔铁,长白山客商出手阔绰,一笔交易下来获利竟相当于他船队半年的收入,并且对方许诺他能提供多少便收购多少。尝到甜头的季迎祥一发不可收拾,七年之间赚得盆满钵满,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漕运小老板,变成了德州巨富。
他这番话讲了约莫一个多时辰,马文彪没说话他也就没敢起身,到得后来身体支持不住瘫坐在地上,他自知难逃法办:“大人,我讲完了,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半晌,马文彪的声音响起:“本官念在你认罪态度还算端正,现在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季迎祥愣住:“不知如何才算戴罪立功?”
马文彪一字一顿道:“说出你的幕后老板!”
日期:2021-06-15 21:18:29
(22)
季迎祥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他试图稳定自己的情绪:“大人说笑了,此事...此事便是我一人所为,并没有幕后主使。”但声音颤抖,显然受惊非小。
马文彪冷笑道:“你的故事看似通顺,但是经不起推敲。下面有几个问题要问你,我希望你能想好了再回答我。一,七年前比你势力庞大的漕帮有的是,参商为什么偏偏找到你?二,你的船若是走海上,难道不会有漕军发现?王忠和是如何被你拉下水的?三,如你所说,南方商人可以给你提供稳定货源,获利如此丰富的情况下,为什么七年间都没有绕过你直接和辽商接触呢?”
短短时间内,冷汗已自季迎祥的鬓角留下,他在快速寻找着说辞,只听马文彪道:“若是没有一个势力庞大的主使托着你早就被废了。季老板你很聪明,至今不愿透露此人,是不是想依靠他的能量给你开脱?”
季迎祥的嘴巴张合数次,正在犹豫要不要开口,耳边脚步声响起,他慌得手脚并用向后挪动,忽然眼前一亮眼罩被扯脱。强烈的光线让他一时难以适应,他急忙闭上眼睛,片刻之后才睁开双目,这一看不禁大吃一惊,此时他身处之地乃是青州首富张大财的府邸花厅!厅中端坐几人,一个威严十足的中年人,身旁坐着先前见过的郑沛成——也就是陆先生,他正将笔搁在笔架上,面前的桌案上记录着季迎祥的口供,下垂首坐着的正是张大财,此时正一脸紧张地看着他。
他嗫嚅着:“姊夫......”
张大财忽然一指他:“兀那狗才莫要唤我,看看你做下的丑事!还不赶紧回答大人的问题,究竟谁是你幕后的主使。”他紧紧地盯着季迎祥,眼中的煞气一转即逝。
马文彪和陆先生玩味地看着二人,季迎祥低下头:“如前所述并无幕后之人,全是我一人所为。”
张大财的肩膀松弛了下来,他向椅背上靠了靠,向马文彪禀道:“知府大人,依我看此事全是小季利欲熏心,枉顾国法。我作为他的姐夫没有及时察觉他的狼子野心,实乃不该,草民不敢诿过。望大人明察秋毫,以正视听。”
马文彪“唔”了一声,他盯着张大财:“是吗?看来此事与张会长没有关联咯。”
张大财斩钉截铁道:“决计没有关联。”
马文彪唤过花厅外衙役,将季迎祥带了下去,张大财将门关上,一躬到地:“自那日知府所提拆借粮饷一事,草民深感此举乃回馈乡亲父老之义,不仅提供五十万粮饷,在此基础上再追加十万两,利息分文不取。”
马文彪忙将张大财搀起:“张会长急公好义,实乃青州百姓之幸。”
张大财沉吟着:“此间尚有一处难解之事,还望大人体恤,”他小意地观察着马文彪的神色:“只因青州的粮仓中现粮也不多,五十万旦实非小数,我需照会济南、德州各仓运至青州仓,粗略估计大概要十日左右。”
马文彪盘算着时间:“那倒能赶上应缴期限,”他扶张大财坐定:“只不过本官不需你的追加,五十万旦便是五十万旦,利息也不会少了你的。”
张大财摆脱马文彪,跪在马文彪身前:“大人容禀。草民深知内弟罪孽深重,私通外邦是要杀头的。但内人父母早亡,仅此一个亲人,她近年顽疾缠身,若是这弟弟有什么不测,怕是也熬不住,”说到此时,已是涕泗横流:“草民不求别的,只想向大人为小季讨个戴罪立功的差事,负责押送各仓粮饷运至青州。望大人看在我等虔心悔过诚意用事的份上向朝廷美言几句,换得他的性命。”说罢磕头如捣蒜。
马文彪意外地看着张大财那张泪水纵横的脸,想不到这人竟是个重情义的,他看向陆先生,陆先生点点头,他喟叹一声,将张大财扶起:“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答应你会向朝廷据实禀报,但是否能保其性命全看他的造化了。”
张大财伏在地上:“谢大人恩典。”
此时门口忽然传来衙役急促的声音:“大人,府衙遭乱民围困,请速速回府!”
青州府衙门前广场,此时已密密麻麻聚集了来自多个坊的百姓,各持铁器一波波冲击着紧闭的府门,被征粮压迫日久的暴戾情绪在蔓延,百姓渴望用暴力获得宣泄,人群已形成了统一的口号:“交出苏狗,严惩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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