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这天,公司也要加班。早上一进门,我就看到钱老板正仰躺在门口的一把凉椅上,高高翘着二郎腿,脚上耷拉着双塑料拖鞋。这躺椅是前些天他从家里特地搬来的,真是个特别会享受的家伙。他把我叫到身边,抬起身子摆了副深沉的表情,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阿杜啊,今天我这有张很难的大画,一副画面上就有十个人物。这画不是老手接不下来,我要是给公司里其它人画,那肯定就得把画给弄砸了,只有靠兄弟你了,你帮帮忙把它给完成好。”
说完,他甚至拉起了我的手拍了拍。我看了看画稿,就是复杂了一些,也不是很难。我想主要是因为这里所有的画稿都是统一单价,像这样的一张要画一整天,而其它画一般相同时间就可以花上十几幅,收入上差很多。这时老鲁也凑了过来,给我递烟,笑嘻嘻地说:“阿杜是高手,绝对没问题的,是不是啊小杜?”
既然两位老板这么抬举我,我自然也就很乐意地接了下来。回到座位上,旁边的小马一看,叫了声“妈呀。”然后悄声对我说:“这家伙最会坑人了,给你这么难的画。我告诉你吧,老钱总这样,我刚来时也总是给我难的画。你这么一大张画完了,一天就白费了,别想再赚钱了。你就跟他说你一个人画不完,叫别人帮你画。”
我说没事我先画着吧。心想,小马也挺有意思的,心眼挺多挺会计较的。以前一起同事时彼此并不了解,那会儿他只有十八九岁,刚从边远的某个山区小镇过来,长得人高马大的,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和别人说话时总是很腼腆,特别的和善淳朴。现在在大城市呆了几年,也变得很油滑了。
坐在另一边的梁胖正趴在桌上埋头睡觉,对四周的一切都不闻不问。他也和红婷王小衡他们一样,是东北来的,昨晚一定又去网吧打电脑游戏玩了一个通宵,睡得都打呼噜了。老鲁过来叫醒了他,他去用冷水冲了把脸,回来把画稿摊开,笔拿在手里刚动了两下,头又开始往下垂了。小马推了推他,他挪了下屁股,把椅子往前靠,胸口贴着桌子,把自己架好,就这样坐着开始睡了。
宁宁的男朋友来了,大家都抬起头来看。想不到这个小妮子竟然已经有了男朋友,不知道从哪里勾来的。那个男的瘦高个,脸方方正正,看起来挺稳重。听说他是在部队里当兵的,是宁宁在部队的表叔介绍的。他在宁宁边上坐下,两个人也不说话,宁宁只是在涨红脸画画,恨不得把头埋进画纸里去。只坐了一会儿,那男的说了声我先走了,宁宁也不站起来回他话,他走了以后,大家都笑起来。宁宁是恨地无缝,我本想过去调侃她几句,见她羞成那样也就不忍心了。
梁胖终于睡醒,开始画画。我告诉他宁宁男朋友来的事,他问长什么样?
小马撇了撇嘴说:“傻样。”
梁胖笑了,说:“小马,我记得以前好像老鲁准备把宁宁介绍给你的,有没有这事啊?”
“我才不要她呢,就一个乡下丫头,谁看得上她。老鲁专这样,介绍这介绍那的,有这爱好没办法。”
我问起红婷有没有男朋友,梁胖说:“人家那档次才高呢,一般人看不上,以前我们那有几个美院的学生天天盯着她,她理都不理。”
我笑了笑说:“是吗。”
这样说着聊着,我已经画好了手里的这副“巨画”。自己看看挺满意,交上去之后,老杨也夸画得不错,还让周围的几个人围过来看。我心里很是一番得意。
老钱笑嘻嘻地过来拉我:“快快,杜兄,帮帮忙再画几张。”我有些不乐意,但一看他把我拉到的是红婷那里,也就没什么意见了。老钱说:“红婷,我找了个高手来帮你们,怎么样啊?”
红婷一扭头看到我,笑着说:“太好了,太欢迎了。”
她们这个角上一共坐了三个女孩子,红婷肖芳还有一个矮个子脸上有些小雀斑的女孩。我坐在红婷的旁边,觉得有些手足无措的紧张。这时已经是晚上了,大家都在闷头赶着画画,大厅里显得很安静。我遇到了画法上的一个问题,问红婷怎么处理,她伸过头来,很认真,很仔细地看着我的画稿,淡黄色的灯光下,她的侧脸离我眼睛很近,连发根处纤细的小毛发也看得清清楚楚,我屏住了呼吸。她突然发觉到我在观察她,一下子回过神来,笑着急速地缩回了身子。
我又听到了呼噜声,而且离得很近。扭过头去看到了那个有雀斑的女孩伏在桌上,但声音好像不是从她那里传来的。红婷看到我疑惑的样子,笑着说:“是肖芳在用刀子划纸呢。”肖芳举着手里的小刀扬了扬,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肖芳笑起来很有意思,就像嘴里含了一口稀饭不小心喷出来一样。
红婷桌上有一张随手画着玩的漫画稿,是一幅拿着紫罗兰的美少女肖像,我问红婷:“是你画的?”
她说:“是呀,没事时画着玩的,忘了收起来了。”
“你是打好草图再画的吗?”
“这还用打草稿吗?”她仰着额头反问我。
“你画得真不错啊。”但我觉得自己称赞的语气里有一丝不由自主的媚态,是那种刻意要讨好对方的卑下心理。这使我对自己很不满。
肖芳轻手轻脚地走到我边边,身子半靠着桌子,对我眨眨眼睛说:“你有烟吗?给我一支。”
“别给她,她在闹着玩呢。小孩子不懂事又要学坏了是不?快画,画完了赶紧回家。”红婷用眼睛瞪她。
“哼。”肖芳扭过头转身回去,在后面对着红婷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
快到画完的时刻,钱老板过来给我发了根烟,说:“阿杜,我先回去了。明天一大早我还要起来理好画稿交出去。你今天辛苦了,明天在家好好休息,睡醒了再来。我准备些简单的画给你留着。”
老钱走了之后,老鲁出去买了些点心给大家当夜宵吃。有人边吃边说:“还是老鲁好,给我们买夜宵吃。老钱不好,只给我们吃些很难的画稿。”大家听了都笑了起来。我看说话那人戴副小眼镜,瘦瘦的个子,大家都叫他老贾老贾的。
画稿完成之后,肖芳和梁胖一起去网吧玩,我和红婷就坐着等老杨检查通过。公司里的人已经不多了,老鲁陪着老杨一边查稿一边闲聊,小马和另外两个男的在打牌,这边角落里就只有我和红婷两个人了。
我问她:“怎么没见你用手机啊?”
“前一阵掉了,我有时候会丢三落四的,这已经是掉第二个了。”她笑了一下道。
“没手机多不方便啊。”
“是要买,不过有朋友说老家那便宜,准备回去时再买。”
我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了,单独面对她时总觉得特别心虚。
沉默中红婷若有所思地拿着手里的画笔在纸上随意划着。片刻,她有些迟疑的问:“你,你知道我家的事吗?”
“什么事?”
“我还以为你听说过了呢。其实也不是什么怕人知道的事,公司里许多人都知道。”
她目光锐利的看着我,像是在心里做着一个决定。随后,她开始对我说起关于她以及她家里以前发生的事情。
日期:2012-01-13 20:11:10
“我们老家是个小城市,那里有许多大型的机械工厂。城里的人大部分都是这些工厂里的职工以及职工家属,大家都彼此认识,可以说谁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哪怕就是夫妻吵架或孩子闯祸之类再小的事,第二天可能整个城市就都知道了。在我读高中的时候,这些大厂有的因为效益不好,有的因为要改成民营企业,许多职工都被迫下岗或者提早退休。我妈妈才四十岁,也退下来了,本来她还是厂里一个车间的副主任。
当然,退下来经济上并不差,钱甚至比那些干活的人还要多,只是她是个闲不住的人,一下子停下来没事做,就闷得发慌,然后身体上也开始觉得这不舒服那不舒服,关节炎高血压心脏病好像都有那么一点。去医院查也没什么结果,药品补品吃了好多总也不见效。这个时候妈妈认识了张老师,他五十多岁年纪,听说是市里的退休机关干部,自幼喜欢搞科研发明,又对中医有很深的研究,数十年来一直利用业余时间专研,现在终于有了重大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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