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卿异常开心地笑了,心中升起了一轮红日。
“我知道,不管是在部里,还是在原来的报社里,看我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我都懒得去恨他们了。”凤贤潇洒地说道。
“我这样做是有点两面性,说严重点是有点变态,但是我没办法啊,对不对?”他又补充道,似乎有一种凄恻的难言之隐。
桂卿知道凤贤开始动情了,便听得更认真了。
“我首先得生存吧?”凤贤果然动情地嘟囔着,就像个只知道埋头过日子,不懂得抬头看路的老娘们一样,当然也差不多快到了传说中英雄流泪的地步了,“我总得混碗饭吃吧?”
日期:2022-04-15 15:00:33
“与其活得窝窝囊囊、默默无闻、猪狗不如,那我还不如甩开膀子找准机会好好地大干一场呢,你说是吗?”他可怜巴巴地说道。
“嗯,谁说不是呢。”桂卿调侃道,希望能让凤贤开心点。
“现在,我们尊敬的马书记踏着传说中的七彩祥云来了,”凤贤突然开心地说道,这话一开始让桂卿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是后来他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一看就是那种干什么事都喜欢搞点动静的人,绝不是长期甘居人后的平庸无能之辈,那我为什么不努力发挥我的才能,在他面前好好地表现一下呢?”
“既然千盼万盼的伯乐终于来了,那么千里马怎么能窝在隐蔽的地方不动呢?”他更进一步地说道,这回的意思更加露骨了。
日期:2022-04-15 15:00:54
“你这样做当然也是无可厚非的,”桂卿沉默半饷后感慨道,榆木脑袋不开窍的意味很浓,与他心里想的并不完全一致,“不过我听有的领导私下里议论,自从马开江来青云之后,无论是电视上还是报纸上,批评和批判性质的报道几乎是一篇都没有了,上面全是歌功颂德和夸耀赞美的声音,你觉得长期这样发展下去是好事吗?”
“兄弟,你这就有点管得过宽了,天塌下来自然有个高的顶着,你没事操那个闲心干什么?”凤贤仰着脖子教训道,当然是好心好意地教训,不存在别的什么不三不四的想法,“你想想,像你我这种卑微得不能再卑微的小人物,在人家大领导那里算老几呀?”
“再说了,那些负面的批评性的东西,就算你敢写,你写得好,那些编辑们也不敢发啊,对不对?”他接着便提出了一个十分现实而严肃的问题,“这个年月,别管有意还是无意,谁不是见风使舵或者顺水推船啊?谁敢硬着头皮往枪口上撞啊?”
日期:2022-04-15 15:01:04
“噢,光想着意气用事,非得去争那一口不成吃不成咽的闲气,难道一家老小就不过日子了?”他说得更加实际了,这就有点分不清浓淡的悲剧意味了,这意味混着朦朦胧胧的酒气,笼罩在两个人的头顶久久不愿散去,“当出头鸟最后能得到什么?”
“除了被打死之外。”他故意憋了一大口气后说道。
“对,我承认你说的这些话都对,”桂卿翻翻眼皮略微有些认真地说道,看起来压根就不像个会进行深入思考的人,只会哼哼哈哈地随波逐流和人云亦云,“可是,只有伟大的时代才能诞生不朽的作品,而不朽的作品都来自于深刻的社会批判。”
“你整天写这些事后连你自己都不愿意再看一眼的烂东西,你觉得有什么意义?”他装模作样地批评道,大有口诛笔伐和心底无私天地宽的意思,或许连神鬼都会为之动容,“难道就是为了获得某些领导的赏识,就是为了正儿八经地调进※※部?”
日期:2022-04-17 14:03:20
“甚至说,就是为了搭上马开江的那艘大船?”他继续痛痛快快地讽刺道,也不管对方能不能接受得了。
“我觉得,你的内心深处多多少少总还有点人生的理想,个人的奋斗目标吧,难道这就是你梦寐以求的生活吗?”他又诘问道。
日期:2022-04-17 14:03:30
“嘿嘿(或者是哼哼),给哥谈理想是吧?”凤贤一边放肆地打着酒嗝,一边忽闪着一双低贱的眼睛笑道,恬不知耻的样子喜死人了,搞得桂卿都有点技痒了,“对不起,按照当今最流行的说法,这种高大上的玩意哥已经戒了多时了。”
“你问我天天写这些溜须拍马的烂玩意有什么意义,其实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混饭碗吃吗?”他继续唾沫翻飞地白话道,本能地为自己的行为进行着辩解,“反正在乡镇干是写,在报社干也是写,在※※部干还是写,那我为什么不在这边好好地写呢?这边总归是丨党丨委口,档次说什么还是要高一些的,说难听话,哪天我要走狗屎运了,说不定还能混个一官半职的,给自己长长脸呢。”
“另外,我觉得能搭上马书记的这条大船也挺不错的啊,就怕是有的人想搭还没那个本事搭,对吧?”他稍作停顿之后又滔滔不绝地讲道,好像今天不把自己的意思讲清楚会死得很委屈一样。
他太怕别人误解他了,尤其是来自好伙计的误解。
日期:2022-04-17 14:04:40
“是,我承认,我写的这些报道基本上都是按照领导的喜欢和口味来的,差不多都有固定的套路和模式,不过这又有什么呀?”他费力地叫嚣道,多少有点徒劳的意思,毕竟桂卿也不是好缠的头,逞能的兴致一旦上来了,也是非常喜欢抬杠玩的,“这本身就是我们这些媒体人的天然职责和使命呀,对不对?”
“我没说不对呀。”桂卿刺激道。
“你看看,我在各级报刊杂志发表的那些东西,既圆满地完成了单位的工作任务,又额外多挣了不少稿费,可谓是有名又有利,那我何乐而不为呢?”凤贤乐滋滋地说道,他就知道桂卿会使劲嫉妒这一点的,所以他说这话时摇葫芦摸腚的,根本没个正行。
“我和钱老爷又没仇没恨的——”他又道。
日期:2022-04-17 14:04:54
“至于你说的什么朽与不朽的问题,又关我什么鸟事啊?”他故意摆出一副油腔滑调的无赖像努力地辩解道,也不指望着桂卿能相信他的这番鬼话,他要的只是能够随心所欲地说出来而已,一个没有任何官方价值的表达权,“我又不是什么多么伟大的作家或思想家,肩负着什么特殊的历史使命,说到底我就是一个凭着劳动者朴实的双手混饭吃的普通机关人员,我要什么华而不实的虚无缥缈的不朽干嘛呀?”
“嗯,你活得倒是挺明白的啊!”桂卿奉承道。
“再说了,”凤贤又使劲地解释道,不大不小的酒嗝打了一个又一个,把桂卿都快恶心死了,“这些东西严格来讲就是那个什么任务,而且是必须得完成的硬任务,就算是我拧着头不写,那别人还是得写,这是一点都跑不了的。”
“我与其带着幼稚可笑的抵触情绪被动地干,被领导硬压着干,那还不如高高兴兴地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好好地干呢,对不对?”他终于说出其中的秘密了,也就是他心里的小九九。
“你说的话好像也很对啊。”桂卿终于心服口服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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