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建东挡着于莉的目光，背对着于家人，温和笑着道：“要不你在家收拾收拾，等送完爸妈回来，你想去哪我再带你去。”

　　于东打着嗝道：“就让小妹在家收拾，都洗洗干净，反正车子也坐不下。”
　　“滚。”
　　于莉的声音因为压抑着，有些像喉咙发出来的低吼，听得人不真切。
　　于父打从进门就憋着的火顿时发作道：“你说什么？你让谁滚？他们一个是你丈夫，一个是你哥！打从我们进门来你就没好脸色，你想干什么。于莉，你不孝你知道吗？”

　　“滚！”于莉咬牙，厉声道。
　　于父不敢相信，作势要教训于莉，马建东连忙一把挡在于莉面前，“爸，爸，于莉身体不舒服，别怪她。我送你们出去，不还想买特产吗，走，不然一会儿卖完了。”
　　在马建东的劝下，于家人才骂骂咧咧地出了门。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于莉脑子里的弦崩断，她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家里，失声痛哭。
　　为青春，

　　为宝良，
　　为现实的荒诞、可笑。
　　为所有再也回不去的美梦。
　　马建东送完于父一行人回来，却发现家里空无一人。算算时间，现在已经没有能坐去看赵宝良的车次，就算打车，到了也已经是深夜。
　　马建东当即打电话给于莉，想知道她的去向，可他的电话竟然被于莉拉黑，无论如何都打不通。
　　而此时养老院里，三个女人正不自觉聚在一起。
　　她们原以为最差不过是回到原本的生活，可残酷的现实却像一把刀子划开带血的法则，已然是不进则退，且是万丈深渊。

　　三人手里一人拿着一罐啤酒。
　　姜明月摔碎的手机正放在桌上，而于莉身边已经放着两个空啤酒拉罐，王慧珍则是一小口一小口抿着。
　　王慧珍道：“其实我一直知道我婆婆这人嘴硬心软的，当时收养我女儿，要不是她支持，成衷也不能那么快同意。不过我确实也怕她，所以才做了错事，小姜，你别生气，以后不会了。”
　　姜明月一把揽过王慧珍，“我懂你，感情哪那么容易说断就断，我公婆也有错。我没生你的气，说到底，我是在生自己的气。”
　　“你不生气就好。”
　　于莉微笑，将啤酒伸过去，“干一杯。”
　　“干。”

　　王慧珍学着她们两人，猛灌了一口，差点呛到。
　　姜明月脸上还带着伤，王慧珍心里也记挂着看望儿子的事，不过她们都看得出来，最异常的要数于莉，她刚开始的时候，脸色难看得吓人。
　　姜明月坐在中间，她无声地揽住于莉的肩膀，三人无声地又喝了一罐，而后于莉恍然笑了笑。
　　“我有没有跟你们说过我有一个青梅竹马？”于莉缓缓开口。
　　姜明月和王慧珍摇头，事实上，她们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于莉为什么要跟她们联手报复马建东。

　　于莉浅笑，“他叫宝良，姓赵，我们一起长大，是我的初恋，也是我以为会嫁的人。”
　　“那他人呢？”
　　“死了。”
　　姜明月和王慧珍都是一怔。
　　“出意外死的，今天是他的忌日。十年了，这是我第一次没去看他，怨他，也没脸见他。”于莉沉默片刻，又继续道，“马建东是宝良的工友，我能有今天，也要感谢他。五年前，他说想要个人过日子，而我遇到些事，也当是报恩，所以答应跟他结婚。结婚的时候我们就说清楚了，我不会喜欢他，但没想到马建东渐渐变了，想要的越来越多……也或许不是他变了，是我从没有看清过他。”
　　从答应嫁给马建东的那一刻起，于莉就知道自己终究没有守住和赵宝良的梦，屈从了现实，但却没想到，现实不是她以为的那样平淡安宁。
　　于莉没有将马建东牵扯到赵宝良之死的事说出来，所以她的话，在姜明月和王慧珍听来便有另一番意思。
　　姜明月调侃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坏男人有两种，一种是有本事了就会学坏；另一种是误以为自己有本事了，所以本性暴露。”

　　王慧珍点头，认真想了想，没头绪，又问：“那成衷属于哪一种？”
　　于莉戏谑道：“还有一种，是两种兼具。”
　　王慧珍觉得有道理。
　　姜明月和于莉笑了起来。三人肩膀搭肩膀搂在一起，也只有她们，才能在这种时候还互相调侃对方，从对方身上重新获得支持和力量。
　　“别光喝酒，”姜明月活跃起来，“得想想怎么对付坏男人，没理由受伤的总是咱们。王姐，你先说。”

　　王慧珍有种被点名的紧张，“那、那、那按你们说的……得让他们没本事！对，没办事了看他们还怎么坏！”
　　“王姐这话说得不错，”姜明月又看向于莉，学着教授的语气，“小于，这事你得有看法，才能带领大家啊。”
　　于莉好笑，“行了，别耍宝了。目前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养老院评级的事情。”
　　姜明月点头，“这是个方向。熊凯那个混蛋跟我提过好几次这事，说是如果评级过了，往后这养老院的医养队伍带头人就会是他，他在医院就再也不是小小康复科职员，把他美得不行。“

　　王慧珍也跟着道：“成衷也是，说养老院的事要成了，不亚于金矿，能源源不断好多钱。在他看来，一个个老人都成孵钱的金疙瘩，可缺德了，他这么做，也不怕给孩子们遭来报应。”
　　姜明月气愤道：“他们可不就是缺德，在家不是人，在外也不干人事！真是没一个好东西。”说完，她琢磨着又问，“哎，于莉，那马建东他图什么？”
　　于莉摇头，道：“我只听他说过，他是为了公益事业，想让老有所依，有品质养老。”
　　王慧珍喃喃道：“怎么听着，建东也不坏啊。”

　　姜明月当即反驳道：“王姐，你傻啊，马建东这段位才高，连咱们于莉这么聪明的枕边人都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多吓人啊……咳，不过我也不了解马主任，说起来熊凯提起他，基本也都是好话。”
　　王慧珍附和道：“是，成衷也总夸马建东能干，没听他说过什么坏话，这可少见。”
　　姜明月听到这话，顿时琢磨着味看王慧珍，“这么说，赵院长对熊凯挺不满意的？”
　　王慧珍道：“嗨，都挺不满意的，只有马建东例外，到哪大家都说他人好。”

　　姜明月点头道：“听着这马主任是挺完美的。”
　　于莉看了她们两人一眼，淡淡道：“今天是宝良的忌日，马建东特地让我娘家人过来，在家里安排了一场聚会。”
　　姜明月和王慧珍听完这话，顿时有种汗毛竖起的感觉。
　　姜明月和王慧珍下意识靠近于莉，想给她点温度。
　　“咱们接下来怎么做？”姜明月轻轻问。
　　于莉将又喝空的啤酒罐放在地上，打开新的一罐，道：“最近还有一次暗访，暗访的结果跟评级息息相关，按照马建东他们的做法，一定会提前打听好时间，如果咱们也能知道的话，或许有办法。”
　　姜明月点头道：“那就是要想办法套话。虽然我不想面对那混蛋，但都到这一步了，就让他再得意得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