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和寇局大失所望。老者看出我们的失落，道：“怎么也是大老远来

　　了，去他家吧，家里有人。——就在那边一楼。”
　　我们称谢离去，走了几步，寇局低呼了一声，道：“我想起这人是谁了！”
　　“哪个？刚才那人吗？”我惊诧回头。
　　日期：2011-12-26　23:21:06
　　16. 个别创造了历史，明星演绎着辉煌 ，大众繁衍了人类。人与人的智商差不
　　了一半，但命运却天壤之别。小人物最大的悲哀就是自尊、自立但总不能自

　　强。
　　吃过午饭后司机任由我们给他安排了住宿，没有神神叨叨跟着出来。在真正的
　　大才面前，一切小聪明都是草萤之耀。
　　我们在超市买了瓜果梨桃时令鲜果，去校门口以亲属找人理由和门卫交涉，在
　　例行登记后我们进入其中,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壁垒森严。

　　时间是下午两点半，之所以选择这时候拜访，是考虑主人在家的几率大，午休
　　也正好起来。在迷宫般的校园穿行，左转右绕，终于找到女同学提到的红楼。
　　楼不高，仅两层而已，在大片树林的草地上拔地而起，共三排六栋。
　　我们二人站在楼前发呆。楼南，是许多枫树和核桃树；向北，是一片遮天蔽日
　　的大槐树，绿荫如盖；左侧有个很大的花坛，坛中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草。惶恐
　　间，不知去敲那一家的门，心正躁，恰巧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出来，于是上前
　　谦恭地询问。老者道：“哦，他呀，领队去新加坡举办书画展了。”
　　“啊！”我和寇局大失所望。老者看出我们的失落，道：“怎么也是大老远来

　　了，去他家吧，家里有人。——就在那边一楼。”
　　我们称谢离去，走了几步，寇局低呼了一声，道：“我想起这人是谁了！”
　　“哪个？刚才那人吗？”我惊诧回头。
　　日期：2011-12-26　23:52:00
　　寇局转回身默默看着老者蹒跚走远，道：“中国社会史领域著名专家，在魏晋

　　南北朝兵制史研究方面多有收获，填补了两汉到隋唐之间兵制研究的空白。我
　　和他祖籍都是山东人，我在老家看过地方台对此老的专访。”
　　我唏嘘不已，道：“谦逊的长者。”
　　“‘爱国一书生’，他给自己的评语。”
　　我们慨叹着，走过摆满书架的走廊，随手拿过几本翻看，见扉页都已撕去，想

　　必是送书人的签名。在门边犹豫再三，我按响了门铃。
　　一位少丨妇丨应声出来，见我们风尘仆仆的样子，直接问来意，听说是拜访，歉意
　　道：“真的是出国了。”
　　我不甘心问：“章大哥在家吗？我想见他一面。”
　　“进来吧。”少丨妇丨见我说的热乎，终于让我们进屋，倒杯水，打电话去了。
　　我与寇局借此机会从缝隙里欣赏了一下先生书房，西墙上挂一幅古画，画的是

　　一只栩栩如生的兔子，另有一张拓片，装裱在镜框里；北墙是主人的相片，还
　　有为主人祝寿的字幅；东墙书架摆满了书籍，书架上面是清书法家何绍基的斋
　　额“惜分阴斋”；南窗下有一张大案子，在大案子两侧的墙上，悬挂着弘一法
　　师李叔同手书“南无阿弥陀佛”墨迹和一帧李叔同遗像，像旁题跋“弘一大师
　　遗像。丰子恺赠”。

　　我悄声问寇局道：“弘一大师是谁？”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的作者。原来是位大才子，音乐、美
　　术、书法，无一不精，当过军官参加北伐，后来看破红尘，出家立马变为一高
　　僧，很厉害的。”
　　我吐了下舌头，“这屋里划拉划拉就是文物。”

　　“人比人死，货比货扔，我捣腾的那些真想回去一把火烧了。”寇局苦着脸
　　道。
　　我嘿嘿笑。
　　半个小时左右时间，房门一响，上次海边见到的那个中年人进来。我们急忙起
　　身，中年人过来按住我的肩膀，爽朗道：“坐。”
　　我们称谢，中年人继续道：“北戴河一面，快两个月了吧？姑父前几天还提起
　　你，猜想你把他的字当废纸卖了。”

　　“岂敢，岂敢。”我心热乎乎的，道：“上次眼拙，有冒昧的地方务必海涵，
　　只怪我有眼不识泰山……”
　　中年人大笑，道：“这次来京是公务还是私事？”
　　“半公半私。”我将话转入正题，“一来探望，二来做个无趣之人。”
　　“哦？”中年人目光炯炯，“请讲……”
　　我未及开言，脸先红了，磕磕巴巴将来意述说，却怎么也表达不清，急得寇局
　　在一旁搓手。中年人矜持地听，沉吟不语。最后我连说的勇气也没有了，话戛

　　然而止。
　　“在这个世界上，面对他的字大体有三种人，”中年人缓缓道，“一种是不认
　　识他的，他们对他的存在与否漠不关心；另一种人是对他感兴趣并且已经拿到
　　字的，他们盼老人家赶紧死；第三种人是对他感兴趣但还没拿到字的，他们盼
　　望老人家先别死。 ——你是哪种人？”

　　我脸都白了，感觉天旋地转，若非坐沙发上，一定会摔倒。我稳了稳心神，抬
　　头看墙上那幅对联：“立身苦被浮名累 ，涉世无如本色难。”
　　我深吸口气，淡定了心，平静起身道：“真的是冒昧了，我们告辞。”
　　中年人目不转睛看我，寇局此时倒成跟班了，对我言听计从。人活着其实很多
　　事都在努力而为，有时候放弃倒是明智选择。
　　我们在门边再次说了抱歉离开，办事理应如此，没有必要撕破脸，人家态度好
　　是礼节，不好是本分；我们则得即高歌失即休，不至于因为没有达到目的而恼

　　怒。
　　“小兄弟止步。”中年人在我迈出门的一刻开了口，道：“姑父当夜曾对你评
　　价了一句 ‘温润如玉’，我一直不以为然，尤其你刚才表现，实话说，糟糕的
　　很。并且你们来也确实带着争腥逐利的目的，你若一直如潇洒走的样子，何至
　　于我逗你……哈哈，现在我又找到你那晚面对苍茫慨然而叹的韵味了。”

　　我苦笑，“大哥莫开我的玩笑。世事如棋，人生也更胜那夜风雨！我也不隐
　　瞒，——这是我们局长，假使是为一己之欲，我万万不会过来的，虽然我很崇
　　拜启老。可你知道：当差不自在，自在不当差，我有为单位争取利益和荣誉的
　　责任。”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中年人一言中的。
　　寇局和我频频点头，惺惺惜惺惺。

　　“吃了饭再走，让我一尽地主之谊，我的厨艺还是很不错的。”中年人道。
　　我欣喜如狂，不为事情出现转机，只为一份情感能被对方认可。寇局一旁哆哆
　　嗦嗦插言道：“出去吃，我们请，我们请……在家里太麻烦了。”
　　“好吧。”中年人略沉吟，“那你们先楼下等我，我洗漱一下。”
　　我们打车去了紫玉饭店，那里与中央电视塔遥相呼应。下面餐饮的这些环节就
　　交给寇局处理了，我们在酒店的九花山烤鸭店吃的烤鸭。嗯，味道大概真的不

　　错，二人吃的满嘴流油，边吃边道：“以前觉得量不大呀，今天怎么还剩
　　了？”
　　靠，什么人呀都是，我一口没吃都没有看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涉足动用公款吃喝，很不适应，看着菜谱点菜都眼晕。但我喜欢
　　这种小家子气的感觉，也不想去改变，主要是不想改变自己这种相对的纯真，

　　不想让大千世界磨去自己的棱角，因为我怕有一天我适应了，也会逐步淡忘心
　　底那一抹伤痛。
　　我不想在明天之后悲哀地说：我一生最大的不幸，就是让时间耗尽了我的爱。
　　日期：2011-12-27　13:15: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