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傅看了看薛大力,“光头,又往过领人啦,明天别忘了到牛利那登记!”“放心吧,我一会儿就去找他!”薛大力豪气满怀地说。
林峰觉得薛大力跟个变戏法似的,在火车上认识时,薛大力像个地痞,光头光着膀子,动不动还爱瞪着眼睛威胁别人,但细接触下来,薛大力却又是个善良的人,知错能改,人实在且知恩图报,有时却也像个精明的商人,总体来说是个好人,等回到工地上,这薛大力又变成了个豪气的山东大汉,刻意体现着自己的豪爽和魄力,连说话也是瓮声瓮气了。
大师傅也没废话,给林峰舀了碗菜,又拿了两个馒头。林峰确实饿了,这火车上消化都比地上的快,工地的伙食还真不错,猪肉炖粉条,猪肉块挺大,馒头也比外边卖的大,和薛大力、孟林坐在一起,闷头呼呼吃起来,味道挺好!
等吃完饭,林峰拿上背包和包袱,跟着薛大力、孟林出了食堂,薛大力对林峰说:“咱们去见牛利,他是项目经理,进人安排都是他说了算!”林峰点了点头,跟着走,心里突然多多少少有些紧张。
牛利在食堂旁边的板房里,板房的前半部是办公室,现在正有几人和牛利争论着什么,后半部是牛利睡觉的地方,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布帘的衣柜。
林峰他们在外面就听见,一个高嗓门喊到:“今天晚上必须把四栋四楼的混凝土浇完抹平,别给我下软蛋,每天磨洋工,以为我不知道!明天早上,可以晚点开工,九点半,不能再晚了,就是九点半!”
又听见另外几个声音在说:“这都好几天连轴转了,兄弟们受不了了!要不再给加上几块钱?”高嗓门又喊道:“加钱,不行,每天加班都要钱,哪有那么多钱给你们?开发商现在连一分钱还没给我们,水泥、钢筋都是我们垫的!给你们开的工资也是我们垫资的!大家都忍忍,等工程完了,一块都给大家寄回家去多好!”
林峰三人走进屋里,牛利一看到薛大力,立刻高兴起来,喊道:“光头,你可回来了,跟兄弟们说说,赶紧干活吧,工期紧啊!”
薛大力回过身来,对屋里的人说:“都别说了,出来就是受苦的,想轻省回家去,都回去干活!晚上给大伙加餐,谁的活先完,谁先回去睡觉,赶紧干活!”屋里的人一见薛光头说话了,就都不闭了嘴,低着头各自出门干活去了。
高嗓门笑呵呵地递了根烟,对薛大力说:“这帮人都听你的,你不在很多人就不干活!”
薛大力接过烟自顾自点着,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牛总,他们肯听我的,也是我这个人讲义气,肯为穷哥们出头。我这些年没坑过他们,接的活都给他们结了钱,你们公司可别坏了规矩,让我难做啊!”
高嗓门笑道:“你放心好了,一准没问题!开发商是个大公司,实力雄厚,资金肯定没问题!”
这时,薛大力指着门口的林峰,对高嗓门说:“这是我兄弟林峰,现在在云阳上大学,想利用空闲时间来工地上干活,有时在这吃住,你给他计工分开工资。”转头又对林峰说:“这是牛利牛总,叫牛哥!”林峰忙弯腰点着头,叫了声牛哥。
牛利看了看林峰,“身体不错,一看在家就是常干活,只是你这空闲时间怎么算啊?开了工资其他人也不答应啊?”薛大力在旁边开口:“这有什么不好算,他上午有课,下午上完课过来干,能干到晚上,晚上回学校,一般儿不在这睡,周六晚上睡一晚,周日能干个全天,你按上工时间给他核算工资,有什么不行?遇着饭点就管饭,也不少他那一口,就是他的工资不能拖,得按周结,他得交学费呢!”
牛利看了看薛大力,无奈地点了点头,“行,听你的,回头你给他讲讲怎么干,别弄出什么事来。”林峰赶紧鞠个躬,忙说:“谢谢牛哥、谢谢!”
薛大力抽完了烟,在地上踩灭烟头,“我们先回去了!”说完,就带着林峰和孟林出了门,向后边转去,来到一排二层板房根前,对林峰说:“这就是宿舍了,咱们上去!”
林峰抬头看去,这板房是用钢架焊接的,再用钢板一块块地拼上去,从外面看,就像个巨大的铁柜子。来到里面却不一样了,墙和顶棚贴着保温隔热的塑料板,用螺栓安装的,便于拆卸,钢板和塑料板都开有窗户,大敞开着。上下两层的地板都是钢板铺的,走上去咚咚得响,里面没有隔板,是个整间,摆了足有三十来个高低床,都摆在了一边,留出来个过道来,过道上盘了管道和暖气片。这时,房子里没人,都去干活了。
薛大力带着林峰径直上了两楼,板房顶棚上吊下几只大灯泡,虽然看那个头挺大,但还是不够亮,屋子里昏暗得紧,特别是下铺,完全隐藏在上铺的阴影里。薛大力指着一张高低床的上铺说:“你就睡上面,下面是孟林的!我在门口!”林峰点头称是。
薛大力又嘱咐林峰:“把值钱的东西都收好,一会儿跟我去工地上转转!”林峰会意地点了点头,一个屋里住着好几十人,虽然大都是同乡,还有的是兄弟或是亲戚,但人心隔肚皮,难免有那手脚不检点的。
林峰把背包放在床上,翻出来《录取通知书》、户口和粮食关系转移证明,揣在上衣兜里,这些可不能丢,得随身带着,虽然别人偷了去一点用也没有,但就怕那心肠坏的,损人不利己。至于钱嘛,不用再藏,外面的包里没有,都在裤衩兜里藏着。
林峰转头看了看四周,看来这些床都有人睡了,放着五颜六色的被子和枕头,过道两头定着电线,上面还挂着各式各样的衣物,而地上则扔得到处都是鞋子,空中弥漫着浓烈的潮湿、腐败气味,几只绿头苍蝇在屋子里欢快的飞舞着。
林峰从小苦惯了,对这些还是能够适应的,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在建筑工地上干活,灰里来土里去,整天的大汗淋漓,哪有不脏的?老板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还专门给你盖个洗澡堂?有点热水凑合着擦一擦就不错了,都是男的,光着站在外面就着脸盆冲一冲也就行啦!有时,干活累了顾不上洗也是常有的,可想而知,这屋里的味道是个什么样子!
薛大力打开卷在一起的被褥,把外衣脱掉,套上挂在绳上的工作服,又从床底下拿出两个安全帽,招呼一声“林峰、胖子咱们走!”
孟林显然是不愿意动弹,但拗不过光头,一边嘟囔着从床上爬起来,一边换上工作服,和林峰一块出了宿舍。
林峰对盖房子的理解,仅限于小时候村长家拆旧房盖新房,那时村里的瓦匠带着几个小伙子忙活了半个月。林峰就天天跑去看,瓦匠给他讲过许多盖房子的故事,那时林峰只是觉得好有趣,蹲在墙根看着他们挖墙基,夯实后又填上石块,抹上水泥,找平后在上面砌砖,倒上水泥放一块砖,横一块纵一块,然后一层一层地垒上去。
林峰那时才七八岁,让瓦匠大爷手把手砌了几块,不是水泥弄得不合适,就是砌得歪歪扭扭,不过瓦匠总夸林峰有悟性,一学就会。后来,架房梁的过程没看到,他那几天病了,等好了再去看,架梁已经完事了,就看到一根粗粗的大树被架在两垛墙之间,那树皮都被剥掉,枝叉也已经锯掉,上面刷着白灰,还贴了张红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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