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余被酒精烧热的大脑莫名觉得这声音很熟悉,探身往下一看,一道清瘦的背影动作略微迟钝地从一众追赶的人堆里逃出去,一晃,就消失在门外。
那只黑狗如离弦的箭,跟着那背影蹿逃得无影无踪。
沈长璟?
李余正要追出去,却听醉红楼老鸨怒不可遏地骂道:“一群饭桶!都下了药,还让他给跑了!”
范青飞等人听见这话就笑着打岔:“呦,什么样的绝色小倌?下了药都还能逃?这性格,我喜欢。”
老鸨也笑了起来:“绝色那是一定的,人倒没多厉害,只是他身边那狗聪明得很,竟然知道用水浇他,硬生生把我下的药给废掉了,还网不住,抓不到。”
老鸨说完,转头对一干手下吼道:“还不快追!”
范青飞便笑:“既然已经逃了,那就是该你抓不住这绝色了,且绕过他吧。”
老鸨没理会范青飞等人,只催促手下:“若找不到人,你们自己知道后果!”
李余心里一动,想起这醉红楼是成王的产业,匆忙对范青飞说了声“出恭”,隐在人群中尾随那些打手出了醉红楼。
这一耽误,外面哪儿还有那少年的身影,连黑狗的叫声都听不见了。
前面醉红楼的打手咋咋呼呼地一路寻找,李余担心刚才少年若真是沈长璟,会不会迟早被这些人找到。
他站在夜色中略微想了片刻,猝然出手偷袭,眨眼睛,那十几人都倒地上动弹不得,已然断了气。
他纵身一跃,上了房顶,四处寻找,哪儿还有那少年的身影?
李余悄无声息地又回到了醉红楼,范青飞等人已经喝得东倒西歪,举到李余面前的酒杯是空的,还往他嘴边凑着,连声说:“罚你,喝!”
李余接过空杯一饮而尽,脑中不可遏止地反复回想刚才那清瘦的背影。
那一闪而过的身形太瘦了,身上也不是太子所穿的华服。
可李余就是觉得,他就是沈长璟。
听刚才老鸨话中意思,那少年是醉红楼里的小倌儿。
李余的冷汗“唰”就下来了,少年若真是沈长璟,他是不是已经知道假太子的事了?
他究竟遭遇了什么?又怎么会落入成王手中?
是成王将沈长璟送到醉红楼这腌臜的地方来当小倌儿,以此来羞辱他!
这哪儿还是兄弟?明明比仇人更心狠残忍。
李余坐立难安,看一眼屋内已经醉醺醺的几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他没头没脑地四处寻找,在宵禁的华都大街小巷彻夜狂奔,期望能再看见那清瘦的少年。
可是,他再也没看见那清瘦的身影。
他在醉红楼里的那一眼仿佛就是一个错觉。
东方天际已泛起了光亮,一无所获的李余放弃了寻找,安慰自己,他没找到,成王的人也肯定没找到。
不管那个少年是谁,此时李余都期望成王找不到他。
* * * *
牛村,思语正吩咐晚秋:“去给吴强说一声,我饭后要进华都一趟,让他备好马车。”
既然已经决定把袁松月拉进棋盘里,那她就该去见见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毕竟自己还欠着人家两次救命之恩和两次雪中送炭。
恩情欠多了,她也得思量一下怎么还。
天岭七州的消息,此时还真伪难辨,或许她可以换一个方式还情。
秦思语到熏庐的时候,空气中隐约的香味,正是思语卖给袁松月的熏香配方,只有思语这种嗅觉灵敏的人一闻便知。
思语无声笑了一下,问面生的掌柜:“你家老板呢?”
“你是秦小姐?”
思语微笑颔首,掌柜赶紧做了个“请”,吩咐店小二看着点,就带着思语往后堂去了。
走进后堂,别有洞天,青砖铺就的石径蜿蜒在奇花异树间,清新的花香伴着缭绕琴音迤逦而来。
思语这几天一直浸泡在血腥俗物中疲于奔命,此时身临仙幻美景,不禁停住了脚步,闭眼专注地去捕捉那带着淡香的琴音。
思语再睁眼时,掌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思语知道,以安定侯世子那一身高深莫测的功夫,自己刚踏进这院子,他就知晓了。
但连日来发生的事让思语感觉到了疲倦的无力,过于绷紧的神经和总是高速运转的大脑,都非常贪恋此刻这难得的静谧闲适。
明知道是假象,思语也想自欺欺人地暂时沉溺于其中,不愿去破坏它。
袁松月确实在思语跨进院子的那一刻就知道她来了,他对这个自己出手救了两次的少女起了好奇,一个十三岁的少女身上到底有着什么秘密,劳动成王殿下地一再追杀。
心有思绪,琴音即破。
袁松月双手轻抚,止了琴弦。
余音还在空中悠扬,秦思语似乎从一个悠长的美梦中被惊醒,睁眼时目光还有些微的茫然。
这样纯真无伪的模样,击中了袁松月心底最柔软的地方,那是一种同病相怜的柔弱。
秦思语明眸转动看向袁松月时,真挚的笑意就漫上了脸颊,慢慢走到袁松月面前,蹲身一福,“谢世子两次出手相救。”
袁松月不置可否地沉默,,伸手斟了茶,放到思语面前。
思语两指捏杯送到鼻尖前闻了闻才浅啜一口,含在嘴里,用舌尖细细探究那茶香,然后才让那温热的甘甜顺着喉咙淌了下去。
对于嗅觉灵敏的秦思语而言,所有能带给她感官愉悦的东西都是美好的,她不吝夸奖地说了声:“好茶。”
袁松月脸上隐显笑意,却没说话,安静地等待着她说明来意。
思语倒也不遮掩,拿出了她所有的坦诚,“我乃蝼蚁之命,为了活下来,只得恬颜来和世子谈合作。”
袁松月挑起了眉看着思语,淡淡说道:“强权之下,谁不是蝼蚁般的存在?”
秦思语瞬间明白,世子听出了她的无奈。
思语抬头冲他一笑,“看来世子没将自己列为强权的范围中去。”
袁松月没接这话,只沉默地端杯浅啜。
思语却从他这不经意的沉默中看出来,袁松月绝不是心无成算的少年将军,他在交锋中一定擅于防守,并抓住机会对敌人一击而溃。
她再次扔掉了所有的迂回,开口说道:“小女子想要还世子的相救之恩,所以想借世子的香铺卖点货,所得银两我只拿五成。”
她在袁松月开口之前又说道:“世子别急着拒绝,小女子知道你不差这点银子,但我差,世子就当行行好,给我一个自力更生的机会,让我将这无以为继的生活撑下去。日子再苦,终究还是要一天一天过下去。”
少女说话直白,毫无隐瞒,即使将自己窘迫的困境摊在他面前,也没见丝毫局促,她坦然地侃侃而谈,从容得就像她真的是来和他谈生意合作,而不是来向他乞讨一个机会。
袁松月笑了起来,这少女仿佛没有意识到,若天岭七州的消息一出,她就是他侯府上下几百人的救命恩人。
他说:“好。”
思语一时愣住了,她准备了很多相劝的话语就这样没了用武之地。
但她反应很快,伸手为袁松月面前的茶盅斟满,“谢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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