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笑过了，雷鸣的脸色又严肃起来，继续说道：“我们下一步的工作还不能松劲，要继续发现新五一二总台和小台讯号，丰富素材。要按照刚刚总结出的总台时频表严格控守，注意发现时频变化。更要注意发现小台，进一步分析它与总台时频之间的关系，为破译总台和小台密码积累素材。对总台讯号的破译虽取得了初步进展，能够破解出部分信息，但还很不够，需要进一步加大破解力度，直到最后破解。当然了，取得这样的成绩已经不易了，黄老和破译科的同志尽了很大努力。”

　　“新五一二”总台讯号采用了多种方式混合使用的加密方法，调制方式十分复杂，破解起来极端困难。
　　总台讯号第一层密，是计算机自动加密的。当然，对付这样的密只有大型计算机能够发挥作用。三个月来，破译科也只是针对这一层密取得了一些进展，但没有完全破解。它的第二层密，是人工随机编制而成的密钥，用行话说起来就是“乱码”密钥，破译起来十分困难，几乎不可能破译。第三层密，则是有一定规律的密码，就是将一个需要表达的词或者数字用一组密码代替，但有规律可循。最难破解的当数第一层密和第二层密，因为这两层密都是乱码。

　　在这三种加密方式之外，总台还使用了物理学上的加密技巧，将光、电、磁等方法结合在一起，该用的都用到了。这样复杂多变的加密方式混合使用，使得破译工作十分艰难。
　　所谓“乱码”，就是没有规律、随机编制而成的密码。这是一种很古老的加密方式，但敌指挥总台仍在使用。这种乱码是人工随意编制的，打个比喻，就是将无数个身上只写有一个数字、大小写字母、符号的小球混放在一起，然后用一种工具不停地搅动，球就会一个个分离出来。按照这些球分离出来的顺序，把它们身上的数字或者字母符号排列起来，这就产生了乱码。
　　乱码的随机性极大，其组合数远远不止天文数字。密码位数越多，破解的难度越高。如今，这种方法被广泛应用于彩票摇奖当中。但彩票只有五位或七位数字的中奖号码，其组合数是可以穷尽的。乱码则不同，动则成千上万位的密码，而且组合内容不仅限于数字，还包括字母和符号，猜中的概率是极低的。“密钥”虽然位数少一些，但也有成百上千位，其组合数非常庞大。何况每次联络只使用一次，下次联络必然更换。再加上多种加密方式混合使用，可见其破解难度。仅第一层密破解起来就十分困难，具有不可想象的难度，大型计算机日夜不停地运转，也要耗去亿万年时间。这对一个人或者一个群体来说，几乎不可能完成。

　　破译工作取得的这些进展，当归功于破密专家黄老。黄老已经在破解密码这一领域辛勤工作了几十年，攻破过两部很有影响的密码，是极具影响的破密专家。黄老的特点是生性多疑，不管什么讯号到了他的手里，总认为是从来没有见识过的，密码也是天底下最复杂的密码，从不敢掉以轻心。然后再根据已知的密码编排规律和破解经验，从一种方法到另一种方法反复试验，直到破译出来。
　　黄老的认真是出了名的，有则关于他的笑话，足以说明他对破译工作的痴迷。当然，这不只是笑话，笑过之后，还能够使人有所领悟，明白他所从事的是什么样的工作。
　　有一天，两个监听员打起赌来，一个说黄老对什么讯号都有办法，只要想分析破解，就一定能破解出来。另一个说黄老没那么神，靠的全是运气。因为这个，两个人较起真来，其中一个把放响屁的声音录了下来，送给了黄老，谎称发现了一种新讯号，请分析破解一下。
　　黄老不敢怠慢，立即展开了破解工作。在黄老看来，所有讯号都是有价值的，即使是民用的。讯号既然送到了自己手里，就必须想办法破解。但这回把黄老难住了，这种讯号让他无从下手。时间整整过去了两天，黄老仍然看不出讯号是什么，采用何种调制方式，甚至搞不准是否含有内容。
　　两位监听员本来是打赌，可一看黄老认真的样子，却害怕了。后来黄老看出了破绽，因为录音交到他手里时没有手续。送给他的讯号得有编号，还要经过监听员、值班指挥长和研究科长签字。但这个录音缺少这些必要的手续，黄老便查问研究科。这一下露馅了，两个打赌的监听员受到了处理。

　　现在，对“新五一二”总台和小台讯号的破解工作已经迫在眉睫，其他科室的同志都可以松口气了，唯独黄老和破译科的同志正在紧要关口上。倘若破译工作不能取得进展，会使以后的工作出现瓶颈。不能破译密码，就不能得到讯号承载的内容，也就不能对某国军情局的情况有深层次的了解，不能掌握敌人高层次的情报。而且，由于素材太少，对小台讯号的破译工作始终裹足不前。因此，雷鸣在会上特意提到了黄老和破译科。

　　雷鸣讲完之后，马政委又啰嗦了几句，对刘永和雷鸣说的做了补充。最后马政委笑着说：“晚上六点钟全处会餐，庆祝高丨潮丨圆满结束！”随后，人们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散去了。
　　生活区里又有了笑声。篮球场上出现了一帮打篮球的人，双方队员你来我往，你攻我守，争夺十分激烈，观众喊声震天。王强、王风、刘永、高洪亮等人都喜欢打篮球，赛场上经常能看到他们来回奔跑的身影。但在高丨潮丨期间，他们愣是三个月没摸篮球。另外在足球场，乒乓球馆等处也是人声鼎沸，呐喊声不断。
　　篮球场四周的树荫下面，有些人干脆席地而坐，打起了扑克。雷鸣和马政委一伙，王小惠和宋长河一伙，四个人正在捉对厮杀。宋长河脸上还贴了许多纸条，惹得看热闹的人时常大笑。还有的抓紧时间忙起了家务，已经三个月没干家务活了，正好弥补一下。
　　大家都以为可以松口气了，尽情释放着内心积攒已久的压力。可是，人们只轻闲了半天，值班的同志连半天轻闲都没有享受到，就风云突变，又出现了变故。于是，人们刚刚松驰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形势比以前更严峻了。

　　原来，上午的高丨潮丨总结会刚刚开完，下午就出现了新情况。当天下午，是监听一科的同志值班，可负责控守“新五一二”总台的监听员意外发现它没有出联。监听一科科长吴悦得知情况后，以为总台出于某种原因没有出联，或者临时改换了频率，便协助该监听员搜找，但没有找到。随后的一个联时，吴悦又发动全科人员搜找，仍然一无所获。吴悦意识到情况不妙，忐忑不安起来。
　　又是两个联时过去了，“新五一二”总台仍然没有出联。这意味着情况发生了变化，敌人的通讯试验可能结束了，总台和小台暂时停联。吴悦再也坐不住了，立即报告了副处长刘永。刘永不敢怠慢，马上赶到了报房，亲自组织搜索。可是，又过了一个联时，仍然没有找到总台，更不用说小台了。在场的人傻眼了，都紧张了起来。
　　刘永与吴悦的看法相同，认为敌人的通信试验可能结束了，下一步将对国内实施派遣。根据以往的经验，某国军情局一向遵循这个规律。刘永不敢耽搁，急忙报告雷鸣，请他定夺。
　　上午雷鸣打了一会儿扑克，吃完午饭后简单睡了一觉。雷鸣已经好长时间没这么放松了，尽管只睡了一个小时，却比任何时候都睡得踏实。下午上班之后，雷鸣跟马政委研究了些事情，就打算歇一会儿，待晚上好好喝两杯，同大家乐一乐。可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内部电话响了，是刘永打来的。
　　雷鸣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将脸色沉了下来。他意识到大事不好，情况怕是发生了变化，晚上的酒喝不成了。待雷鸣赶到报房时，刘永正跟大家一起搜索。这已经是又一个联时了，如果再找不到总台，就是半天没有出联了，问题更加严重。雷鸣也找了个哨位跟大家一起搜索，可直到这一联时结束，仍然一无所获。

　　雷鸣和刘永坐到了指挥台上，同吴悦一起研究起来。刘永说：“我的意见是，先别急着向上级汇报，再发动大家找找，看情况再定。如果晚上再找不到总台，就有可能停联了，下一步将实施派遣，性质就变了，该上报就上报，该采取措施就采取措施。”
　　雷鸣却说：“敌人的通讯试验已经搞了三个月甚至更长时间，现在突然停联，说明已经试验成功，而且很可能做好了派遣准备，即将付诸实施。等总台再次出联的时候，或许是一段时间以后了，那时的小台可能已在国内。不行，必须马上向上级汇报，不能再等了。在上报情况的同时，还应该组织人员搜找。找到了当然好，看是不是改变了时频。如果真的改变了时频，问题倒不是很严重。如果仍然找不到，极有可能试验结束了，下一步将进入实战派遣阶段。”

　　随着一阵刺耳的警铃声响起，人们又一次汇集到了监听报房。餐厅里已经摆好了满桌子的酒菜，却没有人吃了。
日期：2009-07-16　14:54:57

　　第四章高丨潮丨迭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