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拟定的那份离婚协议书，如果苏益川签字同意，等同于放弃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财产。
　　他怎么会甘心？
　　晚上凌琴回到家，她给我打包了店里的鸡汤，看着我憔悴的黑眼圈叹气。
　　“琴琴，谢谢你收留我。”我喝着热气腾腾的鸡汤由衷道。
　　“跟我还瞎客气什么。”凌琴白了我一眼，忽而一脸认真道，“对了，今天苗军来店里，想套我话打听你的下落。一定是苏益川叫他来的，小霏，你想让苏益川净身出户，我总觉得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凌琴的话让我心中一紧。
　　我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一天在会议室里，苏益川对苏雨晴说的话。
　　他口中就快到手的“钱”，指的到底是什么？
　　我到现在也没能猜出答案。
　　越是猜不透，便越是让我感到恐惧不安。
　　“小霏，你在听我说话吗？”凌琴叫我。

　　我回过神来：“我知道了，我会万事小心的。”
　　“嗯，反正你现在住我这儿，有我照顾你也放心。或许是我想多了，你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他能对你做什么？顶多就是找你多争取点财产。”
　　凌琴笑了笑，去了浴室洗澡。
　　我低头继续喝着碗里的鸡汤，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来电人是夏淑，也就是抚养我和夏钧长大的姑妈。
　　姑妈喜好清净，退休之后，她就和姑父就搬去了郊区养老。
　　“姑妈。”我赶紧接通了电话。

　　姑妈怕麻烦小辈，很少主动打电话给我。
　　今天这个点她打给我，我担心是出了什么大事。
　　“小霏，你现在能来一趟我这儿吗？”姑妈轻声说。
　　我忙问：“出什么事了吗？”
　　她顿了顿，结结巴巴地告诉我：“我刚才在家里摔倒了，你姑父去你哥那儿了。我只好麻烦你帮我买点药过来了……”
　　表哥在千里之外的异地工作，他和姑父一时半会儿是赶不回来的。
　　“姑妈，你先别乱动，我现在就赶过来！”
　　我心急如焚，也不知道姑妈摔得严重不严重。
　　我飞快地换好衣服，和在浴室里的凌琴打了声招呼，就打车赶去了姑妈家。
　　我按响了门铃。
　　很快，门开了，我看着好端端站在我面前的姑妈，一时间怔住了：“姑妈，你摔着哪里了？要不我带去你医院吧？”
　　“小霏，我没摔……”姑妈的表情有些尴尬。
　　她话音未落，我又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呼唤：“小霏！你可算来了！”
　　吴开凤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在她的身侧，苏益川正直勾勾地望着我。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姑妈，她这是帮苏益川母子骗我过来，所以才谎称自己摔跤了？
　　“小霏，两口子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的。亲家母和益川都登门和我道歉了，你就好好和他聊聊吧。”姑妈低声劝诫我。

　　吴开凤转眼迎了上来，不由分说地拉住了我的手，假惺惺道：“小霏，我的好儿媳，我已经教训过益川了！你不要和他计较，你跟妈回家，有什么事儿妈替你主持公道！”
　　她说得冠冕堂皇，这些年来我不曾说过她半句坏话。因为我一直觉得，只要苏益川对我好，我就算受再多的委屈都值得。
　　所以就连我姑妈也天真地认为，吴开凤对我很好，将我当成了半个女儿。
　　这些年我一直活在虚假的幸福中，卑微的自我感动着。

　　是时候结束这场如梦幻影了。
　　我悄无声息地抽出了手。
　　吴开凤怔了怔，紧接着朝苏益川使了个眼色。
　　“老婆，我爱你！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跟我回家吧。”苏益川赶紧说。

　　姑妈多半不知道内情，我不想当着她的面发作。
　　我沉声道：“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带妈回去吧。等你签好字后，我们再约个时间去民政局办手续。”
　　苏益川闻言眼神一滞。
　　“小霏，说什么气话呢？别把离婚这种话挂嘴边，让你肚子里的孩子听见多不好？”姑妈扯了扯我的衣袖，用眼神示意我好好说话。

　　“是呀！你就算不为你自己，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小霏，你也不想孩子一出生就没爸爸吧？”
　　吴开凤接过姑妈的话，拿孩子当做筹码要挟我。
　　我突然觉得很奇怪。
　　吴开凤会和苏益川一起来求我回头，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一向不喜欢我，就连当年得知了我怀孕的消息时，她的情绪也很平静。
　　女人的第六感，让我隐隐觉得她们母子很古怪。
　　苏益川给吴开凤说什么？吴开凤究竟知不知道，苏益川和苏雨晴的不伦丑事？
　　我眯起眼睛望着苏益川，他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给了他最后的体面，是他自己不愿意领情。
　　我冷眼看着他，幽幽说：“我的孩子不需要一个不知廉耻的父亲。我也不愿意天天面对着一个和自己养妹上床的丈夫！苏益川，我求你别再恶心我了，从我的世界里消失，行吗？”
　　“小霏，你在说什么？什么和自己养妹上床……”姑妈被我的话震住，她惊讶万分，“你是说雨晴和益川……这怎么可能？”
　　“是我亲眼目睹的。”我深呼吸了一口气。
　　回想起那一天的画面，我现在还觉得心里堵得慌。

　　我话音刚落，姑妈整个人呆立在原地。
　　吴开凤抿了抿嘴唇，突然冲着苏益川怒喝了一声：“跪下！你怎么这么糊涂？做出这种事，小霏不肯原谅你也是情理之中！”
　　吴开凤高声斥责苏益川，但她的反应不像是此刻才得知的。
　　我之前猜得没错，吴开凤一早就知道了苏益川和苏雨晴的关系。
　　他们一家人简直是恶心到家了。
　　苏益川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举起手和我发誓保证：“老婆，我已经和苏雨晴断绝关系了，我今后不会再和她见面，我保证将来会一辈子对你和孩子好，用一生来弥补我犯下的错。”

　　“小霏，我已经把苏雨晴扫地出门了。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她出现在你面前。”吴开凤信誓旦旦。
　　听着他们俩一唱一和的苦情戏，我又有些反胃了。
　　我干呕了两声，冲进卫生间吐了出来。
　　苏益川想过来陪我，我猛地关上了门，冲姑妈喊道：“姑妈，我累了，我不想再见到他们。”
　　“你俩没听见吗？快滚吧！别让我闺女恶心了！”
　　姑妈回过神来，将他们给轰了出去。
　　从洗手间出来，我撞上姑妈担忧的眼神。
　　“小霏，好孩子，难为你了。”她拍了拍我的手背，眼眶有些泛红，“姑妈原本以为，你和苏家的小子青梅竹马，他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
　　从小到大，姑妈一家都待我很好。
　　“姑妈，我没事。不过就是离个婚而已，我还年轻，今后会遇见更好的。”
　　我不忍让她难过，强颜欢笑。
　　姑妈唉声叹气地看着我，欲言又止：“真的只有离婚这一个选择吗？小霏，你想过肚子里的孩子吗？哎，将来你独自带着孩子，想要找到好男人可不是件容易事……”
　　我心尖一颤，当下心里很不好受。

　　我原以为得知实情的姑妈，会和我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至少她应该支持我离婚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