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她就六岁多,到了上学的年纪,彭主任觉得豆豆已经耽误了上幼儿园的时光,可不能再让她连小学都没得上了。
为着豆豆的前途考虑,她总不能一辈子待在这里吧。经过医务科的商议,决定由医院出面将孩子送到孤儿院去,这样她至少会有一个正常的童年,还能跟着其他孩子一样接受正规且完整的教育。
当彭教授告诉豆豆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了。她既没有点头说好,也没有摇头说不好。
那时候她就已经比同龄的孩子懂得多一些,她知道这件事上她是没有话语权的。
送她去孤儿院势在必行,也是当时对她来说唯一最好的安排。
既然豆豆也不想要她以前的名字了,彭主任就取了烧豆豆的谐音,给她取名为邵豆豆。
可是没过几天,孤儿院那边就打来电话,说邵豆豆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彭主任在电话里问道,语气中透着焦急和不耐烦。
因为这个孩子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确定邵豆豆确实是丢失不见以后,引起了整个安市医疗系统的重视。
尤其是在人民医院内部,大家都心系着他们的这个烧豆豆。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开始在自己的朋友圈得力发布寻人启事。
所有员工的家属也开始自发地寻找这个孩子,一传十十传百,一时间邵豆豆的照片传遍了千家万户。有好心的人甚至在媒体上发布了寻找邵豆豆的消息,可是一连好几天过去了,这个孩子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毫无踪迹可寻。
有时候善良总是会让人变得敏感,就像本来在帮着寻找孩子的一些人,在听说孩子始终没有半点音讯的时候,就开始胡乱猜忌起来。
有人说怕这个孩子是凶多吉少了。有人猜测邵豆豆可能是自己偷跑出去,在外面玩耍走丢了,找不到回孤儿院的路,怕是已经遭遇不测了。
也有的人猜测,邵豆豆会不会是被人贩子给带走了。
慢慢的大家从刚开始的焦虑担心,变得猜测,再到后来就成了扼腕叹息。这个命运多舛的小姑娘,好不容易从大火中捡回来了一条小命。被亲生父母一起后,又幸得好心人的照拂,生活的健康无忧。
虽然最后被送到了孤儿院,但也算是有了个可以像正常孩童一样的生活环境。怎么又会突然之间丢失不见了呢?
而且安市就这么大,消息又几乎是覆盖了全城的,怎么会一个星期了都毫无消息呢!
在所有人都传的沸沸扬扬的时候,彭主任只是紧锁着眉头,一言不发。他知道,别人猜测的任何谣言都有可能变成现实,但是在没有真正明确消息的时候,他的心里始终抱有一线希望。
至少他的心里不像别人那样除了猜测就是叹息,他的心里只有祝福和希翼。
那天,彭主任帮患者做完手术已经很晚了,回到家的时候他的妻子和儿子都已经睡了。每次他加完班,深夜回家的时候,彭太太总会为他留一盏壁灯。电饭煲里,也有常温煲着的小米粥,桌子上还有一碟花生米和一盘清脆爽口的小菜。
可是近日来有关邵豆豆的谣言总是在他的大脑里萦绕不断,虽然他不发表言论,可毕竟心里也是非常牵挂豆豆的。再加上连续两日来的手术量又多,看着平常觉得爽口的饭食,他竟毫无食欲。
但身心必备的彭文忠,也是丝毫没有睡意。并不喜好烟酒的他,轻轻点燃了一支香烟,走到阳台上抽吸。怕会打扰到家里,他并没有打开阳台上的顶灯,并且轻轻关上了阳台的门。
微弱的星火忽明忽暗,在乌黑的夜晚甚是鬼魅。他若有所思地盯着窗户上自己的身影,就在一明一灭的烟火里,彭文忠突然看到一张不属于自己的面孔。
他全身的汗毛都在一瞬间倒竖了起来,虽然他是一个从不相信鬼神之说的人,但在那一刻他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人在恐惧的时候有可能会尖声惊叫,这样的列子在女性身上比较多见。另外一种就是,人在高度的恐惧之下会变的超级冷静,彭主任就是典型的属于后者。
他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窗户上的那张脸,突然觉得好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等他再仔细地分辨过后,他不禁叫出了一个人的名字:豆豆!
豆豆?
彭主任的声音里透着一半的惊,一半的喜。彭主任家住在一楼,他家阳台的外面是一小片空地,之前被彭主任用篱笆圈成个小院子,里面种了一些花草,还有一些蔬菜。
刚开始的时候,别人还上他们家来摘一些番茄啊,黄瓜呀什么的。到后来可能觉得经常管别人要挺不好意思的,一楼的那些住户就都效仿者彭太太,在自己阳台后面围起个小院子,种一些绿色蔬菜。因为房子都是单位自建的,所以物业并没有过问和干涉此时。
彭主任在认清楚那张面孔后,下意识地一把就拉开了阳台上的窗户,外面站着的果然就是丢失了快一周的邵豆豆。
邵豆豆涩涩地站在初秋的夜里,衣服上、脸上全都裹满了泥巴。两条小辫子松松散散地耷拉在她瘦削的肩膀上,左侧面颊上的那块被烧伤后留下的疤痕却是无比的清晰。
“豆豆,你怎么会在这里?”彭主任焦急地问道。
可是邵豆豆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一样,两只眼睛只是直直地盯着彭主任,一言不发。
彭主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无不惊讶地问道:“豆豆,你离开孤儿院的这几天都去了哪里?”
邵豆豆仍然是一言不发。
彭主任继续问她:“难道你一直都躲在这里吗?”
邵豆豆这才用力点了头。
“那你为什么不来科室呢?那里的叔叔阿姨都很担心你你知道吗?你也可以来我家里啊,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干什么?你这几天都是怎么过来的,你都吃什么喝什么啊?”
邵豆豆又开始不说话了。
彭主任这才重新回到阳台,打开了顶灯,整个菜园子顿时也亮了起来。还好,院子里种了黄瓜和西红柿。
“这几天你都是在吃这些东西吗?”彭主任指着院子里的东西问道。
邵豆豆顺着彭主任手指的地方看了一眼,点头回应。
彭主任又仔细地环顾着自己家的小院子,他都不知道这院子里究竟种了些什么东西。他发现西红柿和黄瓜已经全部被邵豆豆吃光了,就连几株茄子秧上也只剩几个小的不能再小的茄子了。
“你还吃这个了吗?”彭主任指着茄子问道。
等着邵豆豆点过头以后,彭主任迫不及待地低声喝道:“这个怎么能生吃,会中毒的你知不知道?”
邵豆豆看看茄子又看看彭主任,摇摇头又点点头。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显得格外明亮,又布满了惊慌无措。
彭主任不由得心头一酸,重重一声叹息后,牵起她的小手把她拉进了家里。
手术医生都是有洁癖的,但那个时候彭主任也顾不上为她洗漱了,直接把她拉到餐桌旁,为她盛了完小米粥,并告诫她慢一点吃,因为饿久了吃的太多太快容易生病。
邵豆豆吃的很慢,但彭主任只给她吃了两碗,看上去她好像还没有吃饱。但是得知邵豆豆这几日来都是靠一些生的蔬菜来填肚子,便想着这孩子肯定是饿过头了。即使没有饿过头,吃了这些东西,说不定接下来还会有肠胃不舒服的情况,所以有找了药片来给她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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