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阳被“劝服”了,他对保安和大堂经理说道:”那人还在门口等我呢,我说不买了,他会不会为难我?“
说着指了指门口还在苦苦等待的黑衣男子。
保安大叔一拍胸脯,道:“我们这么多人呢,他一个骗子能拿你怎么样?这个人我看到过他几回,外地来的骗子,不用怕!“
说着,保安大叔就带着许安阳朝着门口走去,一旁还跟着两个大爷,背后是一众人凌厉的目光。
外面的黑衣男子看到好多人聚在许安阳身边,已心道不妙。
再看保安领着许安阳出来,旁边还跟着大爷大妈,知道骗术败露。
想想自己一分钱没骗着,还搭进去一块钱!
算了,一块钱而已,就当坐公交了。
“哎,你别走!你把手机拿出来…”
推门出来,声音洪亮的保安大叔话还没说完,这个不太精明的骗子就脚下抹油溜走了。
他也是怕陷入纠缠,引来丨警丨察就麻烦了。
许安阳见男子跑走,他的一块钱还在自己手里捏着,心想算是给他一点小小的教训吧。
许安阳和保安大叔、热心的大爷大妈道谢,然后冲着柜台里的戴辛夷挥手道别,拉着行李箱,背着书包,走向不远处的公交站台。
正好,直接抵达华东工程学院四号门的115路公交车到站了。
许安阳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登上了公交车。
这车半小时才一班,可不好等。
许安阳把捏在手里,“骗来”的一块钱扔进了投币箱,找了个位子坐下,舒了口气。
华东工程学院,我又来了!
许安阳08年到南京上学,之后一直生活在这座城市,见证了南京城十多年的发展和变迁。
亲眼看着它从依壁雕凿,变得越来越现代化,越来越便捷。
在10年地铁二号线开通之前,南京只有一条短短的地铁一号线,从迈皋桥到安德门。
一共12站路程,在偌大的南京地图上就像一条小蚯蚓那样短小无力。
12年后,南京地铁已经变成了大八爪鱼,触角都要伸到隔壁AH省的马鞍山了。
许安阳在大一、大二两年,想出学校进市区,只能打车或坐公交。
华工三号校门口班次最多的5路车,承载了许多华工学生为了上新街口吃喝玩乐而来回穿梭的身影。
许安阳坐的这趟115路公交车,是抵达东站的华工学生的“救命车”。
虽然这车又老又破,班次少,速度慢,可它一站到底,从东站直抵华工四号门宿舍区,省钱又方便。
许安阳很幸运地上了车,找个靠窗位置坐下,打开窗,清凉的风拂面而来。
窗外是2008年的南京,和12年后相差并不很大。
板仓还是破破烂烂的,富贵山的隧道还是那么狭窄,明故宫的松柏依旧苍郁。
沿途可以看到月牙湖的水,穿过老城墙的门。
12年,对一个城市来说真的太短暂了。
尤其是南京这种千年古城,六朝古都,弹指一瞬而已。
但对许安阳来说,12年是从男孩变成男人的一场蜕变,一场洗礼。
他带着洗礼后的灵魂,回到了18岁,没有比这更美的事了。
路上车子有些颠,不是路不好,是车太破。
115路公交车是老式的柴油车,驾驶员座位旁一个大龟壳,上面有个把手。
发动机启动不是转钥匙,而是转这个把手。
每到一个红灯等候,司机会把发动机熄火,等到绿灯再转动把手把车发动。
这手动熄火节能省油系统也是没谁了。
许安阳在路上一颠,小风一吹,坐在座位上竟有一丝困意。
可他不敢睡,生怕睡一觉眼睛一睁醒来发现又回到2020,要去勘察客户。
重活一次,当然要过一种更加有趣的生活了。
车子慢慢接近华东工程学院站,许安阳已经看到了母校的建筑。
从围墙外观看,没有太大变化,旧一些,破一些,学校流出的臭水沟还没有治理,又脏又臭。
车子拐了个弯,就到了宿舍区外面的那条大马路,华工四号门外。
到这里,许安阳一下子激动起来。
多年以后,四号门外的美食街、超市、网吧、饭店楼统统被拆除,道路被拓宽,变得干干净净,也冷冷清清。
08年,这里还热闹非凡。
那些建筑都还在,道路很窄,道路两排支了很多帐篷,是新生报道的咨询处和物品领取点。
一个个帐篷前已挤满新生和家长,他们拎着大包小包,向学校的志愿者咨询报名、领取新生物品、缴费等一系列事宜。
志愿者多是大三、大四的学长、学姐。
许安阳从公交车上下来,下车后,他用力呼吸了一下学校附近的空气。
“咳咳!咳咳!”
差点没被呛死,这路上都是扬尘。
许安阳在一个个帐篷前穿梭打量,左看看、右看看。
其实每个帐篷都能咨询登记,排队的长度都差不多。
一个穿红色马甲的志愿者走过来,他打量一下许安阳,见其面容青涩,背着书包拖着行李箱,一看就是新生,以为许安阳不清楚报名的流程,所以热情地问道:“这位新同学,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啊,没事,我溜达,你忙吧。”许安阳瞥了这志愿者一眼,两句话给打发了。
这是位五大三粗的学长。
志愿者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没想到得到这么个呼应。
溜达?
这个新生怎么回事,你上这儿来溜达?
许安阳没再理会学长,心想你的热情应该留给更需要的人。
他在这里左顾右盼的,就是想看看,当初给自己登记的那个漂亮学姐,到底在哪个帐篷前。
许安阳还记得,当年自己孤身一人到学校报到,随意找了个咨询点排队,遇到了一个披着长发,身穿白色牛仔裤的清绝学姐。
清绝,这是她的形象在许安阳脑海中反复涤荡、美化后得出的形容。
“吾州清绝冠三吴,天写云山万幅图”,这本是古代诗人描绘绝美景色的词,在许安阳的脑海里,学姐就成了朦胧美奂的美景。
那年的许安阳是只刚刚走入苞米地的大狗熊,看到的第一个玉米棒子就饱满又鲜亮。
可惜那时候的他不敢掰,也不会掰。
年轻人总是这样,以为未来有一片森林等着自己,其实错过一棵就少一棵。
后来大学四年,许安阳无缘得见这位学姐,只那惊鸿一瞥留在心中难忘怀。
没一会儿,许安阳眼前一亮,在一顶帐篷前看到了那条白色的阔腿牛仔裤。
她上身穿着鹅黄色的卫衣,正伏案登记新生资料,不时抬起头和新生、家长交流两句。
许安阳远远瞄了一眼,是个漂亮姑娘,大大的眼睛,侧脸的线条很柔美,一头黑色的直发挂下来,衬得肌肤洁白透亮。
说是学姐,其实也就20出头,一个没毕业的小姑娘。许安阳的心态和当初截然不同,没有了仰视感,看人看物更加客观。
“是挺漂亮,不过好像也没想象中那么好看,果然人会自动美化曾经的记忆啊。”许安阳一边排队一边忖度。人的记忆很奇怪,对过去的美好,尤其是失去或不曾得到的美好,总会过度夸大。在一遍遍惋惜的回忆中,滤镜越来越厚,以至于失却了真实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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