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国裂隙开始凸显。
公元859年,唐大中十三年,南诏天启二十年。唐宣宗驾崩,巧了,南诏国主劝丰祐也薨了。
同年,26岁的唐懿宗和16岁的世隆纷纷走上了最高领导人的岗位。
依照惯例,大唐派出告哀使者,向南诏送达宣宗皇帝驾崩的噩耗。而这一事件就成了南诏与大唐之间大规模战争的导火索。
新继任的南诏国主世隆列举了两条大唐无礼的罪状:
一,你爸爸死了,我爸爸也死了啊!让我们去吊祭,你们怎么不给我吊唁?
二,你们这封诏书是下给先王的,不是给我的。瞧,抬头写的是“亲爱的劝丰祐”,不是“亲爱的世隆”。对不起,这个包裹我不敢代收,拒签。你们找本人签收吧。
按照惯例,南诏国主去世后,作为宗主国,大唐都会派高级官员充当吊祭使,而且长安方面还会辍朝三日,以示哀悼。
不过世隆的这个借口找的实在勉强。南诏没有告哀,大唐根本就不知道劝丰祐已死,怎会吊祭?也就更不可能给新国王册命了。
也许南诏派出了告哀使者,两位先王死得太巧,路途遥远沟通不畅,存在时间差。
总之,世隆顺水推舟,利用了这个时间差造成的误会。既然没有得到上国的册命,那正好自绝于中国。于是,世隆改国号为“大礼国”,改元“建极”,自称“皇帝”,拒绝承认与大唐的宗藩关系。
同时,南诏出兵攻陷播州。边境冲突升级,大唐南部边陲形势急剧恶化。
这就是唐懿宗新登基时面临的“外患”。
不久之后,浙东裘甫之乱平息,安南都护府也奏报收复播州。群臣入朝称贺,唐懿宗改元大赦,如前文所述。
唐懿宗显然低估了这次边境冲突的性质,更低估了这个16岁南诏少年国主的野心。
大唐对南部边陲的控制力是存在严重漏洞的。
这里天高皇帝远,其稳定与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封疆大吏们的个人能力。并非每个人都能拥有王式的韬略和品行。
比如邕管经略使段文楚,就通过吃空饷,一举吃掉了广州、桂州、容州三道的驻邕防戍兵。使得南诏轻松攻下邕州。
之前,大唐在安南有六千常驻军。而前任安南都护李琢,将其全部遣散,把防戍工作外包给了一个当地酋长李由独,为朝廷省下了六千驻军的军费,以此作为自己的政绩。
南诏则通过联姻和封官许愿,成功策反了李由独,于是李由独率部倒戈。
李琢任上还公然违反中央“羁縻怀柔”的民族政策,欺压当地少数民族。在边关贸易上强买强卖,以一斗盐换人家一头牛。激化民族矛盾,成为安南地区快速陷落的又一个内因。
地区矛盾激化,国防空虚,唯一可以倚靠的外籍佣兵又成建制倒戈,大唐在“安南战争”爆发初期陷入到极度被动的局面,开团即崩盘。
朝廷调湖南观察使蔡袭代替安南经略使王宽。蔡袭征调两湖及诸道兵共两万人,开赴安南前线。
正巧左庶子蔡京到岭南一带指导工作,蔡京不愿看到蔡袭立功(忌袭功),于是从中作梗,故意唱反调,谎报军情,上奏说安南地区只不过是边境小摩擦、小冲突,反诬蔡袭小题大做以此骗取功名,白白浪费粮草,请大军不要调发,别烧钱啦(南方自无虞,武夫幸功,多聚兵耗馈运,请还戍兵惜财用)。
蔡袭据理力争,说南诏窥伺安南久矣,这一次是有备而来的大规模侵略战争,绝不是什么边境小摩擦,请蔡大人无论如何也要留下最少五千兵。
蔡京当时是“左庶子”,正四品上,隶属左春坊,是皇太子的属官,“太子帮”成员,可以简单粗暴地理解为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其主要职责之一便是“驳正启奏”,翻译过来,就是“拥有最终解释权”。所以蔡京是全方位地碾压蔡袭,最终,蔡京的阴谋得逞,破坏了蔡袭增兵驻防的计划,并且因“明察秋毫”为朝廷省下一大笔军费开支而升官,升任岭南西道节度使。
蔡京欺君罔上,谎报军情,终于使南诏侵吞了安南,蔡袭同志在战争中壮烈殉国,其全家老小70人也惨遭南诏屠杀。
蔡京赴任岭南西道后,继续贪赃枉法,搜刮民脂民膏,并且露出了他更加畸形变态的一面,钟情于炮烙凌迟等酷刑,喜欢虐杀。不久之后,遭部队哗变驱逐,而他因担心罪行败露,而私刻公章、伪造朝廷公文,违法违规招募军队,想夺回岭西,却再次遭遇惨败。
最终,蔡京的一切罪行没有逃脱正义的审判,被贬死崖州。
这位蔡京早年是和尚,饱读诗书,有很深的文学造诣,得到了令狐楚的赏识,令狐楚眼光独到,是世之伯乐,劝蔡京还俗入世,蔡京遂还俗参加科举,果然登第为官,官运亨通。除了蔡京,令狐楚还发掘过一位才子,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商隐。
《全唐诗》收录了蔡京的三首诗作,其中一首《咏子规》最为知名,因为其中一句“凝成紫塞风前泪,惊破红楼梦里心”被很多专家学者视为《红楼梦》的书名来源。
巧合的是,北宋末年有一位大才子、书法家,也叫蔡京,读过《水浒传》的对他肯定很熟悉了,北宋六大奸臣之首,比高俅还可恨的大奸臣。两位蔡京都在文学诗词方面又深深的造诣,也都是十恶不赦的大奸臣。
段文楚、李琢、蔡京等人毁国无穷,终于使两国在安南地区打成了长期的拉锯战,陷入了战争的泥潭。
宰相杜悰为唐懿宗出谋划策,主张和平解决与南诏的冲突。先遣使吊唁,并告诉世隆,只要他肯改名字,大唐就给他册命。
世隆,名字犯讳。同时犯了太宗李世民和玄宗李隆基的讳,“双讳王中王”。也正因此,唐朝史书中常以“酋龙”称呼他。
提议甚好,双方都有台阶下,都不失颜面。
然而战争形势的急剧恶化最终导致了使者的未送达。
其实,即便使者送达,战争也不会结束。因为战争的主动权并不在大唐,而在南诏。
请回忆我刚才的措辞,大唐边将的横征暴敛、肆意妄为,是安南地区“快速陷落”的一个内因,而不是安南地区“爆发战争”的内因。
“安南战争”不是偶发事件,更不是地区冲突的升级版,它存在逻辑上的必然性。
唐懿宗不用为此背锅,大唐同样无需自责。
知己更要知彼。我们只需看一眼南诏的国内形势,就会立刻明白为什么说这场战争存在逻辑上的必然性了。
世隆,新即位的南诏国主,16岁。16岁,他还是个孩子呀!对历史和政治敏感的人,只看到这个数字,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没错,幼主登基,大权旁落,摄政大臣权倾朝野……
16岁的世隆身后也藏着一位一手遮天的权臣。这位权臣就是王嵯巅。
王嵯巅,最初是南诏的一个节度使(南诏仿照大唐制度,也设置有节度使),公元816年弑杀南诏国主劝龙晟,拥立其弟劝利晟,从此大权独揽;公元823年,22岁的劝利晟突然死亡,王嵯巅又拥立其弟劝丰祐;公元859年,劝丰祐去世,王嵯巅拥立其子世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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