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势不妙,徐卒这才收敛起来,连忙放了戏班子,连说酒后失态,实在是误会误会。灰溜溜离开泗州,北上返乡。
离开泗州之后,庞勋党徒才在徐州地面露出本来面目。
杜慆早就知道看穿了一切,知道庞勋匪帮不是什么好东西,肯定不会像他们声称的那样,什么思念妻儿,这帮家伙迟早要发动叛乱。于是在送走庞勋之后,仍然加强戒备,并积极打探徐州方面的消息。
当庞勋发动叛乱的消息传来,杜慆第一时间把泗州调整为一级战备状态,修缮工事、招募勇士,同时向淮南发出求援协防请求。
徐州生乱,必然祸及泗州。泗州有失,必然殃及淮南。
杜慆有一位素未谋面的好朋友,叫辛谠,已经年过五旬,不爱做官,就爱行侠仗义,是个很有个性的官三代。
说到这里,我需要着重介绍一下这位老顽童辛谠同志的家庭背景。陇西辛氏,将门之家。其曾祖父辛思廉,左骁卫大将军;祖父辛云京,更了不得了,曾参与过平定“安史之乱”,封爵至金城郡王,做过宰相。
唐宝应元年(762),辛云京同志出任太原府尹。所以(下面敲黑板、划重点),在辛谠的史籍记载中,开头就是这么一句:“太原尹云京之孙也。”于是,在某知名搜索引擎某度的词条中,在“辛谠”的“相关人物”一栏里,赫然写着“尹云京”。
辛谠的爷爷尹老爷子……愣给整出一个伦理哏。
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低级错误,常识性谬误。却不幸被广大网站纷纷转载,以讹传讹。
“太原尹云京”的正确断句是“太原尹,云京”,而不是“太原,尹云京”。部分官职名称和姓氏的省略,是人物传记的惯例。“太原尹”是“太原府尹”的简称,姓氏省略也多出现在家族世系介绍中。
例如,“李系者,西平王晟之孙”,李系先生不是西平县王晟的孙子,这句话的准确翻译为“李系,是西平郡王——李晟的孙子”。
再多说一句,某度的错误之处还有很多,后文还会慢慢提到。
庞勋在徐州发动叛乱,辛谠第一时间赶到泗州。
二人虽未曾谋面,却是神交久矣。杜慆的一位幕僚李延枢多次向他提起好汉辛谠的为人,也曾预言假如徐贼南来,辛谠必定前来效力。
果然,辛谠逆行而来。杜慆大喜过望,一把握住辛谠的手,说:“徐贼围城甚急,连只鸟都飞不进来,您却敢冒白刃入危城,延枢果然没有看错人!”
而辛谠张口说的话,却给了杜慆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徐贼围城,泗州危急。你赶紧带上妻儿老小,收拾金银细软,我护送你们出城,现在逃还来得及。”
杜慆断然拒绝,说我身为国家官员,和平时期吃着朝廷俸禄,国家一旦陷入危难,怎能弃城逃走?你说的没错,我有妻儿老小,可一城的百姓,谁没妻儿老小?我跑了,城中百姓怎么办?我杜慆誓与泗州共存亡!
不料辛谠“哈哈”一笑,说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刚才不过是试探一下你的态度。好样的,我辛谠愿意陪你一起为国捐躯!先容我回家与家人告别。
于是,辛谠回到暂居地扬州,与家人做了最后的告别,然后义无反顾地返回泗州。
这时候,正是前文提到,庞勋增兵一万,围攻泗州,一场恶战即将打响。
泗州百姓扶老携幼,难民团绵延不断,以至于堵塞道路。在这条南下的长龙中,有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坚定地逆流而上。他就是辛谠。
善良的难民纷纷阻止他,说乱兵要来了,大家都往南逃命,你偏要去北面找死吗?
辛谠没时间对他们一一解释。没错,他就是去找死的,像温庭皓一样,跟家人诀别之后,毅然决然地“找死”。
紧赶慢赶,还是晚到了一步。
当辛谠来到泗州时,徐贼援军已经到来,并开始对泗州城展开包围。辛谠在岸边找到一条弃舟,然后冒着生命危险从贼军缝隙中穿过,居然有惊无险地进入到泗州城内。
泗州城里,杜慆紧紧握住辛谠的双手。这就是生死之交,这就是患难与共。
庞勋匪帮大肆招兵买马,用非常接地气的口号“抢钱抢粮抢娘们儿”吸引同道中人。竟然出现了父亲勉励儿子、妻子欢送丈夫、兄弟挽手……争相应征入伍,他们自备武器,有锄头、钉耙,实在找不到农具的,就把木棍削尖。
杜慆和辛谠没有坐以待毙,他们召集众将官商议守城策略,并在贼军对泗州城完成封锁之际突然发动出城反击,给贼军来了个措手不及。
取得小胜之后,守军没有贪功恋战,而是立即收缩进城,保存了实力。留下城外一万多懵逼的贼军。
杜慆在战争之初,就向淮南发出求援信号。
朝廷也终于看清了庞勋的本来面目,终于下诏镇压。
淮南节度使令狐绹也知道泗州对于淮南的重要性,于是贯彻执行中央朝廷的最新精神,派出一千五百精兵,由李湘统兵、宦官郭厚本做监军,即刻支援泗州。
泗州已经打退了贼军的多次进攻,逼得庞勋临阵易帅,用吴迥接替李园。
新官上任三把火,吴迥急于证明自己的实力,于是整顿兵马,发动了一次更为猛烈的进攻,势必要一举拿下泗州城。
淮南援军已在李湘、郭厚本的带领下,行进到洪泽(今江苏省洪泽县西北),居然被贼势所震慑,就地驻扎,迟迟不敢赴援前线。
泗州岌岌可危,援军近在咫尺却隔岸观火。
辛谠主动请缨,愿意突围而出,到洪泽劝淮南兵加入战斗。当天夜里,辛谠独身一人,划着一条小舟,摸黑穿越贼军封锁线,抵达洪泽,见到了淮南援军。
然而监军宦官郭厚本却拒绝再前进一步。“贼军比我多十倍还不止,你让我去送死吗?”
辛谠深明大义,更何况还有朝廷敕令,难道淮南要抗旨不遵?
宦官郭厚本低沉半晌,“朝廷虽下诏,然而诸道之师尚未集结。等诸道之师与我汇合之日,必然进军讨贼。泗州……还是再坚持一下吧。”
夜很深,天很黑。辛谠必须立刻返回,因为,这是黎明前的黑暗。
贼将吴迥不甘做第二个李园,他的进攻几近疯狂。他组织敢死队,堆柴积薪,准备焚烧水门,强攻入城。城内守军渐渐不支,眼看城池陷落只在朝夕之间。
辛谠再次请缨,要去洪泽搬请救兵。
“我们已经被拒绝了一次,难道这次会奏效?”杜慆感到担忧。
辛谠意志坚定地望着他,“不成功,便成仁。如果这次再借不到兵,我就死在那儿!”
虽然渺茫,但别无他法,大家心知肚明。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两个老朋友紧握双手,洒泪分别。
辛谠背着一块儿门板,用来阻挡矢石,又是独自驾驶一条小舟,冒死突围,来到洪泽,见到了宦官郭厚本。
宦官郭厚本对辛谠的再次到访深表震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只身突围,在众贼乱兵中穿梭,往返数次?
辛谠唇枪舌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终于让郭厚本意识到泗州对于淮南、对于整个平叛战争的重要性,于是,郭厚本决定发兵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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