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
我顿时语塞,不过并不是蔡公民的问题非常突然,而是因为就在之前他抽出那张规划图的时候,正好把一个信封给带出了一半,上面写的什么不太清楚,隐约可见“蔡公民亲启”五个字,但底角漏出来的东西却狠狠震撼了我一把,信封的印刷落款居然是鲜红色的省委组织部字样,后面用钢笔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字:乐祥云。
不过这时候我却没心思考虑乐祥云是谁,这一瞬间虽然短暂,但如果再继续看下去我估计蔡公民就会看出端倪,我赶紧把视线转移到规划图上,同时在脑海中快速的思考他为何会这么问我。
很明显,身为一个上位者,堂堂一个县的父母官,在这个问题上蔡公民必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断,根本就没有问我的必要,那么他这么问就肯定另有深意。
我突然想到张鹤城跟我说过,在县城的规划发展上蔡公民和周泽明是有矛盾的,这既涉及到县城未来的发展方向,又是两个人之间的博弈,那么这个时候蔡公民这样问我,应该是在试探我。
想清楚了这些,我摇了摇头,道:“我虽然不是湘云县本地人,但也听说过隐禅庙是南宋时期的,这属于是古文物,要是就这么拆了,那就太可惜了。”
“哦?这么说你是不赞同把它给拆了?”蔡公民继续问道。
我点了点头,道:“我觉得这东西……应该还是留给子孙后代比较好。”
“呵呵。要是我们政府这些个人,有一半像你这么想就好喽。”
蔡公民一边卷起规划图,一边叹息道,不过听他这么一说,我却暗自里长出了一口气。
这把,赌对了。
张鹤城说过,蔡公民是湘云县本地人,一步一步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对湘云很有感情,所以我猜他也同样不舍得把隐禅庙给拆了,之所以今天找我来,看看我这个人的个人素质和能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试探我,是否我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
不过由此可见蔡公民和周泽明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而且从蔡公民之前的话来看,现在县里的领导干部大概已经超过一半都倒向了周泽明那边,他的处境目前相当堪忧。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蔡公民在湘云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一时半会还倒不了,更何况在明年换届之前他都是名正言顺的一把书记,只要是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就是他说了算。
可以想象,如果之前的回答,我稍微出了一点差池,但凡有那么一点支持拆庙的想法,他大概都会把我归结为和周泽明是一类人,为了个人的政治前途不择手段,然后我就会被打入冷宫,坎杖子乡山高皇帝远,更何况我还无意间得罪了周泽明,大概这辈子就窝在那里没有出头之日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在党内之所以互相称之为同志,就是志同道合的意思,我的回答显然对了蔡公民的心思,他笑呵呵的说我虽然年轻,但却眼光长远,对此我脸上虽然装出一副被夸得受宠若惊的样子,但在心里却不置可否。
胡萝卜加大棒是最简单而且最实用的领导艺术,试探完了,他自然要给我点甜头,趁着他心情好,我从公文包里摸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材料,跟蔡公民提了一下坎杖子发展核桃种植的事情。
“这个事县里不是已经通过了吗?怎么还没有落实?”蔡公民皱了皱眉,显然有几分不悦。
“这个,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张书记说好像黄局长那里出了点什么问题,扶持资金一直没有拨下来。”
我假装不好意思道:“本来我也不想给领导添麻烦的,只不过十月份到十一月份之间是最适合核桃树移栽的时候,成活率最高,这要是再晚一点,就得等明年了,我跟黄局长不太熟悉,怕冒然去他那里说这个事有点唐突……。”
“问题,黄子浩那能有什么问题?”
蔡公民打断我,冷哼了一声,显然是十分不满,然后就当着我的面拿起电话给黄子浩打了过去,不过他却没有像我想的那样训斥黄子浩,而是先说了一点别的事之后,才把话题转移到坎杖子乡发展核桃种植的事上,然后问他落实的怎么样了,我听不清电话那头的黄子浩在说什么,但从蔡公民不时点头推断来看,黄子浩大概是在解释没有拨款的原因。
等过了一会,蔡公民放下电话,告诉我说黄子浩那里之前正赶上审计部门的半年财务审计,款项临时不能动,现在已经没有问题了,叫我这两天有时间去一趟林业局,跟黄子浩把资金的事给办了。
一听这个消息,我就知道资金的事肯定解决了,赶紧站起来向蔡公民的支持表示感谢。
蔡公民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他看好我,要我好好干,并且嘱咐我在发展核桃种植的时候一定不能出乱子,还有民政发放的救灾款一定要严把账目,管理好乡干部,千万不能出现违规违纪的事情,否者县里一定会从严处理。
我立刻摆出一副凝重的表情,向他保证绝对不会出问题,请他放心,这才跟他告辞。
离开蔡公民的办公室,我顿时感觉一阵轻松,困扰我的两件事都解决了,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就连呼吸都感觉顺畅了不少。
到初成章的办公室跟他道个别以示重视,我看了看时间已经临近中午,想了想,决定去找姜雨薇,请她吃个午饭。
从宣传部我得知,虽然记者站是隶属于他们下面的一个单位,但并不在一个楼办公,而是在后楼的三楼,可是等我满心欢喜找到姜雨薇的时候,却发现她并没有我想象中的热情。
“武常思?你,你怎么来了?”
姜雨薇见到我,脸上闪过一抹惊喜,但是很快就变成了一种非常复杂的神色,一边看着我一边还隐晦的往外面看了看,似乎是生怕有人见到我的样子。
“怎么,昨天电话里不还说要请我吃饭,今天我来了,你就想赖账啊?”
我打趣道:“放心,怎么说我也是男生,也该我请你才对,走,吃饭去。”
“我……我中午还有工作,领导吩咐了今天必须得完成。”
姜雨薇看着我,神色有点紧张,然后道:“要不,改天……改天好不好?”
我狐疑的看了姜雨薇一眼,因为我注意到她的办公桌上物品摆放得很规整,明显是已经收拾妥当了准备出去,怎么会说她没有空?
正当这个时候,一个人走了进来,一边推门一边道:“雨薇,我来接你了,你工作都完事了吗?”
听到这个声音,姜雨薇的脸色一下变得有些难看,我皱着眉头转过身来,可映入眼帘的人顿时让我大吃一惊。
“崔哲?”
我忍不住脱口而出,因为站在我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我在学校时候的死对头崔哲,我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出来,崔哲八成是不死心,从市里又追到湘云来了。
不过让我感觉刺眼的是,崔哲此刻手里还捧着一束玫瑰花,再结合他进门时候说的那句话,我瞅了瞅有些不知所措的姜雨薇,心里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哟,武常思,你也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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