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中国人?”胡耀祖也低声问。
“他叫阿强。”
胡耀祖和梅子迎了上去,“强哥,你什么时候来的?一直没看到过你。”梅子对阿强说。
“为了先生的安全,我提前一天到的。”阿强说。
“强哥好。”胡耀祖点头给阿强打招呼,他现在才明白,本田一下火车,就直接进入了阿强的保护范围,人力车、客栈都是阿强安排的人,这些人一直在他身边,他都没察觉,显然,这些都是保卫高手。
胡耀祖和梅子入座后,“这些都是本地人,他们对路线熟悉,明天和我们一起去胡家庄。”阿强把在一起吃饭的人介绍给梅子,他们纷纷站起来给梅子鞠躬。
“是吗?人多好,热闹,胡耀祖也是胡家庄的人,我这次主要是去他家看看。”
桌子上的人知道胡耀祖是胡家庄的,就和他也聊开了,场面十分活跃,大家相互敬酒,饭吃了一个多小时才散场。
“梅子老师,我们好久没见面了,到我那里聊聊。”他们走到二楼,阿强向梅子提出邀请。
“我们一起到强哥那里坐一会儿。”梅子看着胡耀祖。
“我就不去了,刚喝了酒,有点头晕,我想回屋休息。”胡耀祖摇头,还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
“好吧,到你那里看看。”梅子对阿强说,然后转头对胡耀祖说,“你不舒服就先回去。”
“强哥,明天见。”胡耀祖上三楼,听到阿强对梅子说,“我们是几个人一间,不像你是住单间。”
梅子进到阿强的房间,将包放下,坐在门边沙发上,“明天就要去胡家庄,有三小时车程,你安排好没有?”
“已经安排好了,一公里两个暗哨,有情况就以火为信号,现在已经到位。”阿强站着回答。
“这地方,反我大日本帝国的武装分子很活跃,要做到一级保护。”
“是!”
梅子交代完,就上楼回自己房间,一路旅途,已经很疲惫,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出来就听到胡耀祖在和他的老乡说话。
“举人老爷请你到他房间去一下。”
“现在吗?”胡耀祖跟着来喊他的老乡,一起去另外一个房间,那人轻轻敲两声门,然后就推开门。
“胡耀祖,进来。”本田在房间的窗户边坐着。
“举人老爷,你找我什么事?”胡耀祖走进去,规规矩矩站在一边。
“衣锦还乡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你和我一起还乡是多么荣幸的事,要让村里的人都看看,你有出息了。”
胡耀祖笑说,“什么衣锦还乡,我只是一个人力车夫。”
本田说,“我把你当人力车夫了吗?你住的房间和我的一样,你的地位和外面站岗的人是一样的,明白吗?”
“不明白,举人老爷,我如果说自己明白了,是骗你。”胡耀祖傻愣愣地说。
本田听了这话,都被眼前的傻小子气笑了,“这里有一套衣服,你穿上,一会和我同车。”
“我这身衣服挺好看的,你还要再送我衣服?不用了!”胡耀祖连忙拒绝。
“我要让村里的人对你刮目相看,让你高人一等!”本田指着衣服,语气不容置疑。
胡耀祖只好点头,将衣服拿走,回到房间去换衣服,本田让他换,他没有选择,只能换,换上衣服,站到镜子前面,他难过地问自己,这还是我吗?
镜中的他,一顶日本军帽,黑色上衣,再配上一条军裤和黑色长皮靴,我成汉奸了!胡耀祖这样想着,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心里难受。
“胡耀祖,好了吗?我们出发了!”梅子敲门。
胡耀祖没时间难过,对着镜子笑一下,提着箱子出门。
梅子看到他,很是欣喜,竖起大拇指,“胡耀祖,你太精神了!”
“谢谢。”胡耀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心里真想骂娘。
两人一起走到酒店门口,台阶下面已经停着五辆汽车,最后一辆是日本军车,车上十多个荷枪实弹的士兵。
看到本田在招手,胡耀祖走了过去,将行李放到后备箱,上车,坐到副驾驶,本田坐他后面。
“先生,现在可以出发?”一个穿中山装的跑过来问,本田点头,车队开始出发。
胡耀祖看到梅子坐的车就在他们前面,一路上,本田没说话,胡耀祖看着熟悉的家乡风景,路边的山山水水,让他心情非常复杂。
两年前,他才十八岁,带着母亲做的干粮,带着大哥给的一个大洋,离开久病床头的父亲,离开家,从这里出发,带着向往,想要出去闯荡。
路上的每一个地方,他是那么熟悉,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还站在井边喝水一样,吃了干粮喝了水,就继续赶路,困了就在桥底下睡一觉,可是为了几个包子,他的命运改变了。
他很想叹气,没敢,只在心里叹息,却又想,也许其实是像苗大爷说的那样,即便并没有为了那几个包子被骗进去,命运一样也要改变,因为如今的中国处在特殊时期。
“翻过这个山坡就到了。”本田突然说话,把胡耀祖吓一跳。
“前面有一棵枣树。”他回头说了一句,就听到了锣鼓声。
“我们还是受欢迎。”本田也听到声音,脸上露出微笑。
车队慢慢进入村子,锣鼓声更加响亮了,胡耀祖看到了他熟悉的乡亲,也看到了自己的一家人。
“我看到你爸了。”本田和蔼地说。
“我也见到了。”胡耀祖也笑。
车队停下,前面路很窄,车没法开了,胡耀祖下车,给本田开门,其他几辆车的人也都下来了,围着本田,本田摆了摆手,他们才纷纷散开去。
“举人老爷好。”有乡民给本田问好。
“你们好。”本田抬起一只手呵呵笑着和大家打招呼,他身后有人抬着很多礼物,凡是给他问好的人,都有礼物。
本田不忘回头招呼他,“胡耀祖,你回家吧。”
“好的。”胡耀祖从后备箱拿出行李,心里感慨万千。
“胡耀祖,可以啊,混出人样了。”马上有人认出他来,上前笑着和他打招呼。
“大婶好。”胡耀祖心里尴尬,还是只能笑着回答。
“有人在县城见到你,说你当官了,我还不信,原来是真的。”被胡耀祖称为大婶的中年妇女继续说。
胡耀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继续往前走,“爸,妈,大哥。”看到家人,他慌忙放下箱子鞠躬。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村里都在传,说有人在县城看到你,还真是你。”瘦弱的胡妈妈激动地看着离家已经两年的儿子。
胡老爹和胡立业都没说话,只是对他点点头,这时候本田已经回到老宅了,迎接的人也散了,胡耀祖这才跟着家人后面回家。
“你把门关上。”全家都进门以后,胡老爹看了看外面,走到堂屋中间,对胡立业说。
胡立业去关门,胡老爹从家神(祖宗牌位)后面拿出一根粗木棍,两棍子打到胡耀祖的腿弯处,胡耀祖被打得扑到地上。
“老胡,你干嘛?”胡妈妈反应过来,儿子已经挨了两棍,她冲过去抢下木棍。
“你还真有出息,还真的混出人样来了!”胡老爹气得边说话边咳嗽,胡立业急忙将弟弟扶起来,拍打他身上的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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