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脑袋一歪:“阿兄是说,阿兄也会成亲、有自己的子女,也顾不上我?”
“兴许。”他淡淡地说。
晚云的笑意渐渐褪去。片刻,又在他的凝视中扬起个笑。
“也是,看我问的什么话,”她捋了捋额发:“阿兄有成亲的打算了?”
“尚未。”
他的眸光淡淡,让晚云读不懂。她等了片刻,也没等到下一句话,便仓促道:”如此,那我还能在阿兄这儿蹭吃蹭喝一阵子。“
裴渊不置可否,只抚了抚她的头发:“今日与你说这许多,是要让你知道终身大事不可儿戏。你日后若有看上的人,务必告知我,知道么?”
晚云应一声:“那阿兄有看上的人,也要告知我。”
裴渊莞尔,催她歇息去。
从裴渊房里出来,晚云有些消沉。
有些情愫在心里头游走,让她抓不住、摸不透。若阿兄成亲,也就不好再跟着阿兄了吧?若走动少了,日后渐渐疏离,形同陌路……不不不,她拍拍自己的脑袋,不能让此事发生。
正郁郁地往厢房走,她远远看见房前等了一人,是谢攸宁。
他看起来更消沉,必定哭过。
晚云想了想,让他跟自己来。
她带他去药房,抓了副清咽利嗓的方子,在药房前的小药炉熬药。
谢攸宁一直无言,看她忙里忙外,而后倒出粘稠的药汁,递给他:“喝吧,明日嗓子好受些。”
那药很是神奇,明明是温热的药汁,入喉却化为清凉,疼痛立刻被缓解。
“寻我何事?”晚云问。
谢攸宁默默地看着他,又抬头看夜空:“心情不好,营中又不许饮酒,便想找你说说话。”
“因为宇文鄯的事?”
谢攸宁点点头。
此事注定无法善了,怕会成为他心中永久的痛。
晚云不说话,等他自行开口。
只听他轻轻叹息,道:“朝廷的特使已经在路上,手上拿着旨意,将黎想必要被处决。”
晚云不懂这个,说:“我还以为要押回京师问审。”
谢攸宁苦笑着摇头:“宇文氏在前朝旧臣中很有声望,将黎当年就是被他们保下的。这回,太极殿是狠了心要置他于死地,省的再多做回旋。”
太极殿是当今圣上所在,亦是圣意的代指。
可宇文将黎犯下这样的事,即便再有人出面回旋,想必也难逃一死,时间早晚罢了。与其如此,倒不如让他少挨冷眼,少受折磨。
晚云默了默,不知如何安慰。此事无解,只有靠时间慢慢冲淡。
二人坐了一会儿,楼月找了过来。
看到谢攸宁的模样,楼月就不由得来气:“你怎么跑到这边来?害我在你屋里白等半天!”
谢攸宁道:“你到我屋里去干什么?”
楼月不答话,只蹙眉看着二人,索性走过去,径直坐在了二人中间,将谢攸宁和晚云被他挤得倒向两旁:“今晚冷,想上你屋里挤一挤,一起睡。”
“少恶心我。”谢攸宁推了推他,愣是没把他推走。
楼月扫了一眼晚云:“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去?”
晚云还没开口,谢攸宁先说:“要你管。我嗓子疼,他给我熬药喝。”
楼月的手向医帐一指:“里头都是大夫,就没人治个嗓子疼。”
“你发什么病?”谢攸宁恼了。
楼月这才安静下来。
谢攸宁一口气将药喝完,对晚云挥挥手:“阿晚,走,回去。”
楼月幽幽地扫了她一眼,晚云再不喜欢他,也多少能体察他的好意。
“还是一起回去吧。”她不情愿地对楼月道。
楼月也不推辞,随即站起来,依然巧妙地走在二人中间。
一边走着,他一边对晚云道:“上回冬至日你弄的那柄什么赤书月绳……”
“是月书赤绳。”晚云不耐烦地纠正。
楼月无所谓:“那东西,听闻是定亲用的?”
“与你何干?”
楼月笑了两声,道:“你倒是快,年纪小小,都跑到我和三郎跟前去了。小娘子人在东都的吧?是同门师妹?不错不错,青梅竹马,知根知底,门当户对。”
他一口气将她的婚事胡诌完了,晚云翻个白眼,不理他。
“什么青梅竹马,门当户对。什么时候说话喜欢文绉绉的,你今天病得不清。”谢攸宁脸色不善,转头对晚云道,“阿晚,听为兄劝一句,留在东都没前程,日后到我侯府做事,想什么有什么。”
楼月噗嗤一声笑:“右将军好大的口气。她既然认我师兄为义兄,将来去京师,何不索性留在齐王府做事?何苦跑你侯府听使唤?”
“那不一样。”谢攸宁恶狠狠地瞪了楼月一眼。
“有什么不一样。”
“我在不一样。”
“在什么在,你成天在凉州喝西北风,三天两头不着家。”
“那阿晚可以随我待在凉州。”
“骗人。”楼月道,“骗人家东都没前程,结果把人拐到凉州一道喝西北风。”
晚云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心里不禁也轻松少许。她知道楼月虽满口胡诌,却是踏踏实实来给谢攸宁解闷的。这办法也确实有效,谢攸宁跟他一路拌嘴,已然不像方才那样苦闷。
走回厢房,楼月长臂一搭,搂着谢攸宁的脖子回屋去了。边走边说些俗话:“既然右将军寂寞,让奴家好好伺候。”
“登徒子。”谢攸宁一边骂一边,对晚云招招手,让她赶紧回屋。
“登徒子是将军,奴家是小浪儿……”
晚云笑着目送他们回去,未几,再看不远处的卧房。
厚实的窗棂里,已经不见有光透出来,想必阿兄终于歇下了。
天朗气清,今日是十四,月圆如玉盘。
晚云看向初升的月,微微叹息。
一夜睡得迷迷糊糊。
天还未亮,晚云就被院中的兵器声吵醒。
看天色,大约卯时刚过。
卯时……卯时!她忽而腿一蹬坐了起身。
卯时,是裴渊练功的时辰,风雨不改。晚云小跑到窗边,小心地把窗推开一道小缝,像小时候一般偷偷看。
正巧裴渊执剑,回身一刺。
剑光染着朔气,斩破呼啸的疾风,卷起一阵雪尘。
晚云眼睛一亮,差点忍不住拍手叫好。
相较之下,凉州百子楼里的打戏简直幼稚。
晚云过去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耐烦看那个,现在想通了,原来在小时候,她就从阿兄这里看到了什么叫精彩绝伦,什么叫目不暇接。
她像在山居时那样,趴在窗台聚精会神地看,连什么时候窗边站了人都不知道。
那人冷不丁地发出一声嗤笑,把晚云吓一跳。
只听见楼月笑道:“此处有个偷看的,稍后我收个戏票钱。”
裴渊目光瞥来,没有理会,继续练功。
一阵寒风迎面而来,晚云缩了缩脖子,瞪楼月一眼,关窗回去。
重新窝回床上,晚云竖着耳朵,仍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裴渊练功完毕,随从进进出出,给他提水梳洗和更衣,隐约传来楼月师兄长师兄短的说话声。
晚云听着,只觉自己像个奸细,一心一意想从众多声音里面分辨出哪一个是裴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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