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儿子的声音,林母连忙转过身来,皱纹被兴奋爬满,就连拂过的微风也满是愉悦。
“来!包给妈,妈给你背着……”
林力没有推辞,他知道这是母亲见到儿子的第一个小小心愿。
“走,咱先去你舅家,早晨他就说要来接你,刚又急着回家了,估摸是张罗着给做饭去了……”
母子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出车站,一路上林力听母亲说了许久,只是他本还昂着的头,不知何时,竟悄悄地垂了下去。
这是个肃杀的冬日,夜气袭人的感觉不胫而至,舅舅的话很少,只是一个劲地催着林力多吃点儿,脸上挤出的喜悦分明充斥着淡淡忧伤,对于不远的记忆,却始终只字未提。
“林子,这上班才不到一年,你咋就瘦成这样?”
“就是啊!孩子,你这是咋过的?咋比以前还瘦了?”林母接着问。
“呵呵,没瘦,哪瘦了……”
眼前不到十平方米的舅舅租来的房间阻挡了深夜所有的寒气,林力却在这夜的怀里迷失了方向,黎明被阻隔在遥远的天际,如此的遥不可及……
这个深邃的夜里,林力忽然发现看中高等教育是所有农人的一种病,使他们每年都要送走一批最有出息的小伙姑娘。毫无疑问,自己的父母也得了这种病,否则于心不忍,县城太小,搁不下他们这个有天赋的宝贝儿子。
然后,他自然地想起初入校门离家前夕的情形,母亲怀着母性的痴迷心情,给他那些行李箱里装满了棉衣棉鞋,父亲还送了他一只塞满了钱的编织袋钱包,尽管这是所有亲人力量的凝结。
“要记住,这儿永远是欢迎你的……”舅舅的话略带酸涩,至少林力听在心里全是这般感触。
在他看来,现在仿佛还是白天,他似乎正在和亲人们一一道别,却恍惚看不清他们的脸。夜如此静,出奇的可怕,只引得思绪飘向云端。
翌日,林力终于清楚地看到了父亲熟悉的身影,倔强地生长在沙漠里的胡杨树也不过如此,只是记忆里父亲的样子在这时显得分外挺拔,格外鲜明。
“娃,回来了……”
父亲随之给了林力一个宽大的怀抱,似是终于觅得这个走失在人群中多年的儿子一般,只是林力怎么也不会看到父亲泪眼婆娑的样子。
回到家的林力似乎患了间歇性失忆症,之前的种种忧虑也伴着发呆的眼神悄然消散在光秃秃的树干间,时间流走的脚步林力追不上,只好就此交代掉这大半天的时光。
村庄的落日,像一个巨大的红肿的伤痕挂在两座高山之间,向一片发炎的天空伸展着一条条暗黑色的动脉,天空下面,在遥远的眼前,匍匐着的村庄,渺小,阴沉,行将就木般的神态,似是将为人们遗忘。
半小时后,暮霭已凝成黑暗,占领了村子的每一根麻木的神经。
就算冬日,农人们同样在黎明降临前起身忙着各自无以名状的辛劳。林力享受着这份独属的待遇,因为在村子农人和父母的眼里,他显然是个“有身份的人”了。
这个伟大神州边缘地带的农人们仍是保持着近乎未开化的状态,他们眼里的“公门中人”是要区别对待的。
林力父母属于这些农人,自然也开始区别地对待起了自己的儿子,在他们眼里,现在的儿子和小时候的那个沉溺玩乐的毛头小子早已不是一个人了,竟也因此开始对他客气起来。
出于某种不知名的原因,林力欣然接受了这种古怪的生活方式,每天简单得只剩吃饭睡觉发呆了,偶尔和父母坐在一起也没有共同话题,林力看得出父母的心思,可他们却再也猜不出儿子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于是变得郁郁寡欢,回家前设想的种种与眼下不着调的生活大相径庭,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找不到任何解决之道,只好以发呆的形式宣泄着内心的这份煎熬,于是在父母眼里,他每天都沉闷不语,而他们在找不到任何合理解释之前只好把儿子的这种诡异行为归结为自身的无能,显然他们是不会让儿子知道的。
但林力毕竟是接受了“高等教育”的人,父母的这点心思他还是很轻易就看了出来,而这,对一个感性思索大于理性思考的人无疑是极难的困惑,表现给旁人的只是更多的忧郁。
他只好让这些多出来的忧郁爬满本还年轻的双颊。
“林子,你是不是有啥事?回家三天了咋都不出去转转?”显然林父为此表现出了丝丝忧虑。
林力脱口答道:“没啊!出去也没什么干的。”
林母坐在一旁,放下的针线活又被一副老花镜放大了。
在父母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下,林力只得妥协,他选择外出的方向不算明确,只是本能地来到了高中母校前。
五年后的这个难得的阳光依旧的冬日,面对母校,他依然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遥不可及又近在咫尺的午后。
往事历历在目,但又不堪回首。
“唉……”林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想起表哥的理发店距此不远,本着“不能忘恩”的初衷,快步来到了店门前。
“哥。”林力轻轻喊。
开门的是位年轻小伙。
“你找谁?”小伙问。
“刘志飞在吗?”
“不认识。”小伙摇了摇头。
林力想起09年表哥火急火燎分秒必争地匆匆返乡经营理发馆的样子,“应该不错啊?不是上次通电话还好好的么?”他嘀咕。
其实,林力没有走错。距离洛北中学不远,刘志飞自09年从拉萨返回后便不敢有丝毫懈怠,第二天就开始了试营业。从餐饮到美发的转行,对一个时年23岁的男人,实在不是简单的事。
作出这番决定,除了觊觎家门口学校生源的诱惑,还在于外省餐饮业巨大的竞争力,本就非科班出身的他虽然吃的下起早贪黑的苦,却实在提高不了菜品质量,后来索性缩减到只卖面条,不久便门可罗雀了。
而他的妻子,婚前正是美发出身,“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俩人一拍即合,随即返回老家,在小区不远的学校旁开起了理发店。
这理发店十余平米,按照妻子的意愿装修完成后倒也温馨典雅。
为了吸引顾客,刘志飞夫妇先是做了“优惠大酬宾”活动,理发美发洗发一律半价。作为门外汉的刘志飞自然负责洗头,顺道听媳妇指点一二,半月下来,生意虽算不上火爆,却也忙得不亦乐乎。
“志飞,把翘剪给我递过来。”
媳妇说这话时,正巧给一位中年妇女焗好油,头发需要焗油机烘烤,这才得空给这个洗好发的中学生剪发。
刘志飞将剪刀递给她,店内排队等候的除过一位老大爷,还有两个男青年。
媳妇王莎,今年22岁,身材高挑诱人,加上还算不错的美发手艺,更是为小店吸引了不少人气。
“剪头发首先要倾听客人诉求,其次要根据每个人头型及脸型确定剪发方向……”王莎一只手熟练地将坐在座位上的中学生的头发轻轻抓起,一只手哗啦哗啦地剪,不一会儿,男生的发型便有了雏形。
“以抓剪为例,首先抓起头发基部,确定基部头发的大小,之后,再决定剪发后要形成的弧度有多大。一般来说,如果抓起的头发基部较大,修剪后的弧度也就较大,反之亦然。抓剪时要进行不同部位的抓剪,这样就能形成不同的弧度,也会产生一定层次感,落刀时部位要适中,不要过高或过低,否则都会影响头发的长度和弧度。”王莎接着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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