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西于是将“银碗”换成了“饭碗”。
“这个总可以吧,一碗一罐,不能再少了啊!”
“那超忠呢?”林力不忘坑“队友”。
“你喝你的,超忠有超忠的喝法。”
林力颤颤巍巍地端起酒碗,银铃般的歌声已然响起。
前两口一定要稳住,他紧记口诀。
可当第三口需要一次性干完时,还是屡次企图“暂停”。
“耍赖的话可要加倍罚!”扎西一双眼睛明察秋毫,丝毫不给林力喘息之机。
当他终于将酒碗放在桌子上时,虽然“酒量见长”,还是胀得难受,一双腿脚晃动明显。
“不喝酒得用大碗。”扎西再次请出“神器”。
唐超忠接连劝阻,但始终得不到回应。
“你自己选喝什么?”“喝水行不?”
扎西很快倒满一大碗水,号称可以盛放九罐听装啤酒的银碗属实骇人。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哦。”
大家跟着起哄,欢声笑语响彻云霄。
“所以你什么时候去县里上班呢?”林力在唐超忠耳旁“窃窃私语”,却声高八度。
“过了三月再说吧。”唐超忠几乎三分钟去趟厕所,“我的膀胱怕是炸了。”他冲林力大声诉说。
几位美女同事翩翩起舞,背景音乐嗨爆全场。
“高升了记得照顾下小弟,以后全靠你‘罩’了。”林力再次迷糊,醉了七八分。
“看来四月养牛去定了。”他使劲摇摇头,一股无以言明的孤独与恐慌再次袭来。
“不,我不去,非要让去就不干了。”唐超忠正搀着他,“你小子又醉了,下次少喝点。”
逢酒必喝,喝酒必醉,这样的“奇葩”,除了林力,世上怕是再难找出第二人了。
不久,唐超忠果然调到了县里,虽然暂时没有编制,但已是“高升”无疑了。
林力将他本就不多的物什帮忙搬到乡里的皮卡车前,努力地想要挤出一丝微笑,终未如愿。
“到县里了找我。”唐超忠笑着说。
“嗯,少不了的。”林力点头。
车子已呼啸而去。
春节也在这时悄然逼近。
第一次在异乡过春节,林力多少有些不适。
这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乡愁再起时,往往给人恍若隔世的错觉。
想起不久前回家的种种境遇,伴着煽情的《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忧伤的旋律,这个多愁善感的“大男孩”再次陷入了沉思。
父亲打来电话,“上次刚回来,过年就别回来了。”声音略带酸涩,母亲跟着在一旁叹息。
“嗯,也回不去,要值班呢。”林力答。
是谁说过:“如果父母依旧辛苦,那我们长大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记得高中时父母起早贪黑的身影,更清楚父亲鲜为人知的故事。
生活中,最幸福的事,莫过于甜蜜中掺杂着忧伤,困苦中夹杂着幸运。步入高中校门的那一刻,林力感觉这才是他第一次进城,哦,原来城市是这个样子。
岁月就像汨罗河,左岸是楚国蒙昧的臣民,右岸是忧心忡忡的屈原,中间流淌的河水,是将要吞噬岁月的隐隐伤痛。
没有人完全属于屈原,也没有人全部属于臣民,每个青春的孩子都是一会儿站在左岸,一会儿站在右岸,没有人可以阻止汨罗河奔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岁月划过指尖,被汨罗河水带走,带向遥远的天际。
当时间的齿轮慢慢转到青春的岁月,那欢乐纯真的小学,青春萌动的初中便被远远抛在身后,初入校门,满眼新鲜,一派清新。
老师们说:高中属于理想,属于梦。作家约翰·卡雷说:从书桌上瞭望世界是危险的。
当新鲜感终于慢慢退却,厚厚的时光早就不知溜掉多少,林力说他是幸运的,因为天赐良机;他还说自己是不幸的,因为无能为力。
该上学了,他急忙收拾东西。
“要多少钱?”父亲坐在门槛上,问道。“不要钱,够,爸!”林力说。
林父好像看出了儿子的心思,说:“我这里有五十块,你都拿去,到学校要舍得花,不要节约,该用还得用。饭要吃饱,有啥三病两痛的,要及时看,不要拖。听见没?”
“嗯。”林力终于还是接了钱,答道。
“到学校也别太学得晚了,也不知道钱够不够,这还是你爸前些天上山挖草药换的。”母亲在一旁说。
“你说些啥你?你看你说些啥。娃都这么大人了,还要你紧说?”父亲盯着母亲说,母亲就无话,去忙她的活了。
那时晨光正照在父亲那因过度劳累而分外苍老的脸上,林力鼻子陡地一酸,有些想哭。
“东西收拾好没?”林父问道。“收拾好了。”林力小声答。
父亲走进屋背起装满草药的背篓,说:“走,我送一下你。哦,你还有啥东西在屋里头没?”“没啥了。”
一路上都无语,林力觉得父亲的脚步就踏在他心上,沉沉作响。他一直都低着头跟在父亲身边,没敢看父亲,怕父亲那一脸的岁月会碰落不经意的泪水。
到了临时车站,父亲看车还没到,就放好东西,然后说:“你等着车,我去卖了药就马上回来。”等了一会儿,车仍未到,父亲背着大背篓来了。“车还没来?”父亲问,满脸汗珠。
“没来。”林力小声说。
“你的药刚才卖多少钱一斤?”有人问林父。
“唉,便宜得很,才不到一块。”父亲答,一脸的苦。
林力觉得有些东西在眼眶里打转,忙努力忍了忍,终没让它们滚落下来。又等了很久,车还是没到。跟前的人开始吃晌午饭了,林力已饿了。
“饿了没?”父亲问。还没容林力回答,父亲又说:“你看好东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说着朝一个商店走去,不大一会儿,父亲就提着一袋吃的喝的。
“先吃点。”父亲望着林力,说道。
“爸,你也吃点。”
“我不饿,早饭吃得多。”父亲说。他似乎还想努力笑一下,终没笑成。忽然,父亲又问道:“这地儿没卖饭的,吃饱没?”
“饱了饱了。”林力觉得声音有些嘶哑,忙别过脸去,又等了好一阵,车还没来。“这么晚了,还没车,怕是今天没了。”父亲说,一边朝车驶来的方向望。
“爸,你回去吧,我一会儿自己上车。”林力劝父亲。
“那哪儿要得。你这么些东西,一会儿车来了,你能拿上去?”父亲笑着说,“还是我多等会儿。”
“那你去买些吃的。”林力望着父亲,几乎是恳求。“那要得,我去看看。”父亲说着又往一家馒头店走去。
馒头很便宜,一块钱四个。父亲要了四个馒头正要付钱,车来了。他忙放下馒头朝林力跑来,一边说:“不买了,反正你妈肯定给我留着饭;快,你快上车,我来放东西。”父亲说完背起背篓往车顶棚上吃力地爬。林力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林力晓得还有好几里山路等着空腹的父亲一步一步去量,他还晓得父亲为了让他上学硬戒了好几年纸烟。
现在,他已经“长大”了,父亲也日复一日的衰老,可上次回家,老人家仍然坚持背着大竹篓上山,年逾花甲的人儿啊,你甚至比道旁的古木还要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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