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坐到凳子上,双腿岔开,粗声的喘着气。
李云鹏走到陈平面前,指责道:“你还有什么可生气的?你不数数你自己的德行?换女朋友就像换衣服一样!当初和丹丹分手,你说未成年太年轻,恋爱谈的太草率。后来小雨说被你甩了,你硬说是人家先变心。到了岳婷,你又说她考的学校比你好,时间长了肯定会看不起你,不如你先撤了保留自尊,你怎么就知道她会看不起你?现在你又说小冉性格太极端,我们大家怎么都没发现?”
“你们当然没有发现,因为她只对我一个人发脾气,动不动就大呼小叫,毫无修养!说她了多少次,连改变自己的形象都不会,永远都是那么老土!没气质!”陈平面红耳赤,满腹道理,好像从不认为自己有错。
甄鑫冷笑一声:“气质?你知道什么是气质吗?提高气质,除了眼光和见识,还需要有钱。你和小冉好了也有一年了,恐怕连她是单亲家庭的事,你都不知道吧?”
单亲家庭?陈平当真不知道,这样被别人告知自己女朋友的身世,他有些惊异,也略有些惭愧。
甄鑫接着说:“小冉父亲早就不在了,家里只有她和一个瘦的不成样子的母亲,这些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从来就没有就没关心过她!小冉其实很漂亮,只是节俭过了头,她吃饭从来都是先看价目单,衣服也都是地摊货,而且还特别少。你既然嫌她土,怎么不去买衣服、买化妆品来打扮她呢?”
陈平好奇的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
“这些事情本来就不是秘密,只要你有心,都会知道。”
“既然你有心,为什么不去追她?”陈平想起之前小冉生日时,抽屉里那盒被误认为是自己送的巧克力,心里大概明白了。他有个室友,竟然一直在暗恋自己的女友。
这个问题正中要害,甄鑫紧锁眉头,叹道:“因为她是个穷人。”
“我不太明白。”
“因为我比她更穷。”
李云鹏知道小冉家境不好,但关于单亲的事,也是刚刚知道。他半笑着问:“你说小冉单亲,你比她更糟糕,那难道你……”
“不,我双亲具在。”甄鑫截住了李云鹏的话,解释道:“只不过,他们都瘫痪在床。”
李云鹏、杨铭、费扬、陈平四个人都愣住了。
甄鑫在他们寝室里,素来都像个哑巴,不常与人交谈,更不必说是他的家中私事。同住两年,他们对他几乎一无所知。
陈平终于有所触动,没有了怒色,检讨自己,向室友们解释说:“我承认,我对小冉真的不够好,我以前对感情也不够专注。可是我相信,每个人在的爱情路上,总有一个终点,如果遇到了一个自己真正爱的人,即使是再花心的人都会从此死心塌地,许多人之所以还会喜欢下一个人,那是因为上一个不是真爱。我遇到了自己爱情路上的终点,那个终点不是小冉,是惟冰。”
“变心就说变心,何必说的那么恶心?”李云鹏对于陈平这种自以为很有道理的顿悟,根本不屑一顾。
陈平坚定的说:“不,我对惟冰是真爱!总有一天,我会证明给你们所有人看,除了她,我不会再爱上任何女人!”
甄鑫笑道:“真爱一个人,不一定能给她幸福,但至少不会伤害。你确定你真的爱她?”
陈平无言以对,因为在当前看来,他对惟冰的爱似乎真的只是带来了伤害。
甄鑫忽然间觉得心里很闷,他不想继续与人交谈,寝室楼已经上锁了,他跑到楼顶去凉快。
楼顶漆黑一片,远处稀稀疏疏的泛着点点星光。费扬也觉得有些燥热,随后也上了楼顶,想和甄鑫再聊了几句,但甄鑫不想再多说话,只想一个人安静一会。
费扬明白,如果没有今天陈平和小冉的吵架,大概没人会知道甄鑫暗恋小冉的事情,但是知道和不知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人生不如意之事,多如繁星、大赛山海,说了真的不如不说。
第二天清晨,团团很早就醒了,因为她知道惟冰要走了。
这一走,恐怕此生再也不会相见。团团忍不住多留心看了惟冰几眼。
其他人还像往常一样梳洗打扮,收拾好之后拿着书去上课。
惟冰只想悄悄地走,不想让人感到丝毫的征兆。她一直等到寝室所有人都去上课了,才开始打包东西。
她把大部分行李都邮寄了,只留了一些随身物品,走出寝室。又望了一眼寝室的门楣,终究还是有些不舍,最后一次拿着手机,拍下了这个群居之所,然后狠心的走出去,再不回头。
陈平发现惟冰没来上课,便向团团打听,团团只淡淡答了一句:“请假了”。
小冉坐在团团旁边,听见他们说话,忍不住又看了陈平一眼。
陈平有些不太相信,他是纪律委员,有人请假,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又问李云鹏,李云鹏不擅长撒谎,不知道怎么回答。
陈平察觉到这里有些问题,他最最害怕的事,就是惟冰可能要离开。
最害怕的,往往就是最有可能发生的。
陈平来不及做太多的推测,他要争取时间,忙跟老师说要去厕所,一溜烟一样跑出学校,也顾不得门卫的询问拦截,直接闯了出去,直奔公交站牌。
惟冰正要踏上k115路公交车,忽然听到陈平远远的、声声呼唤着她的名字。她看了陈平一眼,暂停了脚步,公交车随即开走了。
陈平跑到惟冰面前,喘着气,激动的说:“谢谢你还没走。”
“有事吗?”
“有!你等我一下好不好?我马上收拾东西,跟你一起走。”
惟冰大约是觉得他很可笑,只是笑了一下,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我和小冉走不下去,真的不是因为你,是我们自己的问题。你这样走了,我真的好怕好怕,我怕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在做出辍学的打算之后,惟冰已经心如止水,即使陈平所说的是肺腑之言,于她也没有丝毫的意义。
这应该是最后的诀别,惟冰因此还是很温柔:“我没有打算劝你和小冉破镜重圆,因为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就正如我不可能接受你一样。我们不是一路人,也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我们不是一路人也没有关系,我可以走你的路,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呢?”
“坦白告诉你,我没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力气。我现在只想一个人走完属于我自己的旅程,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应该尊重我的选择。”
惟冰的表情很严肃,陈平哭笑不得,脸上写满了无奈,只能默默的站着。又一辆k115公交来了,惟冰走了上去,陈平再也没有了能留住她的理由。
“惟冰!惟冰!”
他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声音几乎都要嘶哑了,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像个孩子一样蹲下大哭了起来。
就在车轮开始转动的那一刻,陈平感到了深深的心痛,多么无力的心痛,那种痛的滋味,就像是灵魂与□□的分离。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可是她不懂、她不相信,没有人懂、没有人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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