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忽然扔下木槌，离开讲台，跳下舞台，东一头西一头安排起来，“最前边这二百个座位是贵宾席，参加竞拍的企业家坐在这儿，两边各站一名女干部，谁拍了咱们的车就给谁佩戴上大红花。”他跑向左侧安排，“这四排给贡献公务车的六十名领导坐，编号都知道了，到时候依次登场，各人介绍各人的车况。给你们也都佩戴大红花。不给奖金就很对不起你们了，红花必须戴上，电视播出去，老百姓知道感谢谁。”他又跑向右侧安排，“这四排给六十名司机师傅坐，也按编号就座，随时准备开车上台。也给他们戴上大红花。”他又跑到左侧走道，指挥学生，“这是县第一小学鼓乐队。”他又跑到右侧走道，指挥另一帮学生，“这是县第二小学鼓乐队。谢谢了同学们，你们也要努力呀，为稀忽林经济建设作贡献！”

　　干部、学生都乐呵呵地听从火焰摆弄，挪动位置，坐错位置的干部也找准了自己的位置。
　　火焰在舞台下正当中的地方停下来，把整个场子看了一遍，满意地笑了，然后纵身跳上舞台，喊了一声，“请车模上台！”
　　场内一片惊讶，干部们四下看着，看到两名年轻女干部从观众席上站起来，走上甬道，登上舞台，干部们的目光也随着他们登上舞台。
　　火焰走近女干部，鼓励她们说：“小李、小王，不好意思是吧？别这样，我跟你们讲，这是工作，重要工作，能不能卖出一千万，你们起着很大的作用，多光荣啊，是不是？既然上了舞台，就放开一点儿，来，拿出车模那种身姿和神态来。”
　　女干部摆出了姿势，火焰不大满意，但没说什么。

　　火焰又回到拍卖桌前，“都看着我，我这么一捋头发……”他示范，右手捋了一下头发，“鼓乐队就敲鼓，五秒，试一下。”他又用右手捋了一下头发。
　　鼓乐立即响起，持续五秒。
　　火焰高兴，“好！我双手捋头发，鼓乐和掌声一起响，要热烈。试一下。”他双手一起捋头发。
　　掌声四起、鼓乐也随之响起，持续五秒。
　　火焰更高兴了，“太好了！关红锦你准备十个人，我这么一抠脑门儿……”他做示范，一根手指挠脑门儿，“你就示意你的人叫好。”他扯着嗓子做示范，“这台车真不错！这台车太神奇了！就这意思，具体喊些什么？自己琢磨去。”

　　台下又是一阵欢笑。
　　张万发真觉得好笑，笑着想起了一个历史名词，“竹竿子”。
　　据历史学家考证，我国演艺活动中的节目主持人古已有之，其中记载较为翔实的应属宋代。
　　宋代演艺活动中的节目主持人有一个十分有趣的名字，叫“竹竿子”，这个名字源于他们在主持节目时手里拿一枝“竹竿拂尘”。“竹竿子”多由教坊内的“参军”担任。可能是因为他们擅演“参军戏”（类似今天的相声），口齿伶俐，能够胜任这一举足轻重的任务。一个节目将上场，先由“竹竿子”上前致语，“勾”出节目，相当于今天的报幕；表演结束时，“竹竿子”还要再上台，念七言诗一首，然后以“歌舞既阑，相将好去”之类的话语送别观众。

　　也有不用“竹竿子”，而由艺人自己报幕介绍的，叫作“自勾”。“竹竿子”有时可根据需要变通，不拿“竹竿拂尘”，而拿其它什么东西主持节目，如每年春天诸军聚集宝津楼下，为皇帝表演百戏。由于是广场演出，而且率先登场的又是声势浩大的锣鼓表演，故而“竹竿子”便手摇双鼓上台致语了。
　　今天的火焰就是一个活脱的“竹竿子”，那个木槌儿就是他的道具“竹竿拂尘”， “勾”出一台一台车，“勾”出一个个干部。
　　这个“竹竿子”远非宋代“竹竿子”可比，这是一位官身“竹竿子”，大权在握的“竹竿子”，他那个“竹竿拂尘”指挥千军万马，也会“勾”掉他人逍遥自在的幸福生活。
　　可恨的“竹竿子”。
　　日期：2012-02-24 08:15:25
　　第八章：谁会卖东西，上来教教关县长

　　1
　　火焰把台上台下都安排完了，已是满头大汗。他擦了一把汗，“关县长，差不多了，咱们开始吧。”
　　台下，干部们基本进入了状态，只是很不严肃，像是在做游戏。
　　台上，关久长站到火焰身边，调整状态，适应着拍卖师助理的角色。
　　两位女干部还是不自在，很死板地站在1号车旁。
　　火焰望着台下，认真严肃地讲：“这次拍卖，咱们采取一个国内外都没有先例可循的办法，这就是，谁的车谁登台介绍。我第一个介绍，我卖出多少，后面的就得按照比例跟着卖出多少，换句话讲，就是我翻一番，你们都得翻一番，谁卖不出去就追究谁的责任。”
　　领导干部们大为惊讶，这也太离谱了，原本想，车你收了，收了就收了，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爱怎么卖就怎么卖，跟这些人就没关系了，这些人呢，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有车快点儿干，没车干慢点儿。然而，谁能想到，火焰还有这么一步棋等着这些人。有的干部气得都快疯了，真是咄咄逼人啊，这是见到好处不收手啊，这也是见人老实下死手啊。

　　关久长开始敲边鼓，“我再具体说明一下，火焰书记的1号车评估价是三十万，他要卖出六十万才算完成任务，那么估价十万的车就要卖出二十万，以此类推。”
　　火焰说：“你别跟我说你的车太破了，卖不出来。这我可有数，我看了这六十台车的档案，都没超过五年，不到五年就把车开破了，这车你是怎么开的？一台车用不到年限就成了破车，你有没有责任？”
　　干部们如坐针毡了，欺人太甚，这车开五年能达到什么状态有标准吗？没有。那你县委、县政府曾经定过这个公务车使用规章吗？没有。那你火焰书记来了以后，做过什么关于公务车辆使用要求吗？没有。没有“限”就不存在“过”，对不对？那干什么追究车辆使用“过限”的责任？你一个县委书记，怎么能“肆意妄为”、“乱开杀戒”？

　　关久长又敲边鼓，“明白了吧，在任务面前不许讲价钱、讲困难。”
　　干部们有了掉进火坑的哀伤感，火焰已经在他们身底下架上了火，关久长又在他们身上撒盐和辣椒面。上下火辣辣的，还能活吗？
　　火焰接着说：“压力就是动力，相信通过这次排练，我们都能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把自己的车卖出好价！好，关县长先来做个样子。开始了啊。下面拍卖3号拍卖品，请看……”他看车模，感觉别扭，就走到两名女干部跟前，“小王、小李，你们这么无精打采的可不行，要做各种与车合为一体的动作……自己琢磨琢磨。”
　　两位女干部真是不会做车模，无所适从，既感到紧张，又觉得窘迫。
　　火焰无奈，“助理拍卖师，你不能光看啊，教一教啊。”
　　关久长也无所适从，挠了半天头皮，笑着，“报告拍卖师，我哪会这个呀，你还是找别人吧。”
　　这时候，憋屈生气的干部们被逗乐了，气氛轻松了一些。
　　火焰说：“还哈尔滨工业大学博士生呢，听说你还想读博士后，我看，这个书你还是别读了，读了也没用。”他又冲着台下，“谁会？”

　　没有人回应他，都是国家干部，谁都不可能会这套功夫，有几个搞文化的，都是写写画画的，不会挽胳膊、踢腿儿。
　　火焰指着台下，“我点名了，文化局长的毕局长，你来教！”
　　文化局毕局长是个女同志，怯怯地站起来，“火焰书记，我没学过。”
　　火焰笑了：“这叫商业文化，你这个文化局长还需要学习呀，请坐吧。妇联崔主席，你来教。”
　　又高又胖的妇联崔主席笑着站起来，嗓门很大，“火焰书记啊，你让我和她俩谈谈心我会。”
　　火焰点头，“是，让你教车模是难为你了。团县委刘书记。”
　　团县委刘书记站起来，是个男同志，笑嘻嘻的，“火焰书记，这个我真不会，但我可以教她们做广播体操。”

　　火焰想笑，但没笑出来，“你会的真不少，回家自己做一百遍，坐下。”
　　干部们哄笑着。
　　火焰又叫：“文联的翟主席，你是舞蹈演员出身是吧？你肯定会，你上来。”
　　文联翟主席是个大胖子，很费劲地站起来，“火焰书记，你看我这身材……”
　　火焰看着文联翟主席，愁得慌，“你说你也不是开饭店的怎么这么胖，减减肥吧。以后的工作要加码的，我不能因为你胖，就给你少安排活儿。”

　　干部们又笑起来，把翟主席笑成了一个大红脸。
　　火焰盯着车模，琢磨着，“这是逼着县委书记亲自示范啊。好，我给你们做个样子，不一定准确，大概意思吧，好好体会。”他忽然指着台下，“先说好啊，同志们不许笑我，谁笑，我就叫谁上来教！”
　　火焰开始做动作，一会儿车外，一会儿车内，很难看，台下的干部们觉得好笑，太好笑了，但都不敢笑，使劲憋着。然而，笑是很难憋住的，憋到一定程度就形成了井喷，没多大工夫儿，一个笑声突然爆发出来，紧跟着，全场一片笑声。关久长也没憋住，一边笑一边说：“别笑，别笑，自己不会笑别人，这样不好。”关久长这么一说，笑声更大了，有人竟乐得前仰后合。

　　火焰不愿意了，板起了脸，盯着台下，台下立刻安静下来。忽而，火焰自己却憋不住了，“噗嗤”一下笑起来，笑着做示范，不想，动作好看了，车模重复着火焰的动作，也好看了许多。火焰乐了，冲着台下说：“我这也是没办法，不过这充分证明了，赶鸭子也能上架。效果不错！”
　　关久长不失时机地大声称赞：“火焰书记多才多艺，大家掌声鼓励！”
　　掌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