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南明历史小说——南明耻》
第13节作者:
六镇民 “您指的是?”
听了柳振民的问话,史可法站起身来,亲自走到门外张望了一下,然后关上了屋门,回到座位上和柳振民更加轻声地说道:
“我看你这人虽然平日里多嘴多舌,但是对要紧的事情却知道把紧口风,干脆就实话告诉你罢:我打算派人去粤西(广西),迎桂王来!”
日期:2021-08-15 08:22:26
第二十章 福潞之外
史可法说的这个桂王,名叫朱常瀛,是神宗皇帝(万历)朱翊钧的第七子,光宗皇帝朱常洛的异母弟,也就是崇祯先帝的亲七叔。
他之前一直待在北京,直到天启七年去了衡州(今湖南衡阳)就藩,是大明桂藩的第一位桂王。
但可能是那里风水不好,要么就是这位桂王命里克人,反正那新盖的桂王府刚建成不到两年居然就塌了,还压死了六名女子。而且这位桂王不但本人身体不好,连带着他的三子桂恭王朱由楥身体也不好,平日里王府的事务便都由桂王的四子永明王朱由榔打理。
今年年初,李自成的大顺军在北方攻城略地,一路打到了京城,而张献忠的大西军在湖广也不遑多让,一路连克州府,直扑衡州而来。衡州的守军虽然颇有准备,但仍抵挡不住拼死攻城的大西军,于是桂王府集体南逃,撤到了永州,结果屁股还没坐热,又被大西军追上,于是再次奔逃,可这次逃的极为狼狈,连朱由榔都一度被大西军抓了过去,最后倒是又被救了出来,现在据说父子三人都逃往了广西梧州。
“可怜京国人南窜,不似湘江水北流”,柳振民万万没想到,这远在广西,病病殃殃,甚至连消息都时有时无的桂王,居然也能进入候选名单,不由极为惊异地说道:
“桂王?粤西?您不觉得太远了些吗?”
史可法捋了捋胡须:
“远是远了些,但比较稳妥。”
柳振民听了这话,惊呼道:
“稳妥?史大人,您放着近在咫尺的淮安和那当序不让、年富力强的先帝堂兄福王不选,偏要舍近求远,去几千里外的广西,迎立这次序不合、多病多灾的先帝叔父桂王,就算不说昭穆失序(指皇位继承辈分顺序被打乱)的事,只说这路途遥远、久必生变,又算哪门子的稳妥呢?”
史可法听了柳振民的话,只觉句句在理,忽然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确实有些问题,但他又不肯改变主意,便只好说道:
“是,你说的没错儿,福王的次序确实靠前,但他也确实不孚众望啊!”
“福王如何不孚众望?”
“你难道不知道?那天吕侍郎他们都跟我议论过了,这福王有七不可:贪、淫、酗酒、不孝、虐下、不读书、干预有司,说白了,此人不类事(不善/不肖/不像话)啊!”
柳振民闻言,忍不住直言道:
“史大人,我大明自成祖皇帝以藩王登基以来,最忌讳的不就是这类事的藩王吗?就算是世宗皇帝(嘉靖),他在被迎立前,难道在承天府(嘉靖为藩王时所在的藩国)类出过什么事迹吗?要说那类事的,汉王(朱棣次子朱高煦,在靖难之役中表现出色)、宁王(造正德皇帝反的朱宸濠,在封地颇有威风)倒都是些类大事、大类事的人,可他们最后都是什么下场啊(均因谋反被杀)?”
史可法被柳振民的这一番连环追问逼的有些局促,只好勉强辩解道:
“你举的这些例子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所谓时移世易,又怎么能拿来说眼下的事情呢?”
柳振民听了这话,一边点头一边说道:
“好好好,那不说这些远的,咱们就说眼下,您说那凤阳高墙里的‘唐庶人’,算不算当今藩王中类事的典范?他少历磨难,喜好读书,礼贤下士,颇有风度,更兼胸怀家国,勇于任事,之前只不过是因为看到鞑子入关劫掠,一时勤王心切,不经允许就带兵北上勤王,结果到了裕州,便被勒令返回。圣旨一下,他也乖乖遵命,立刻折回,后来虽没有遇上胡虏,但也和沿途的叛军打了几仗,这期间固然是有胜有败,但也总比一些畏敌如虎、避敌如鼠的骄兵悍将们强得多吧?”
史可法听了这些,也不禁频频点头,而柳振民可能是对自己接下来的话有所顾虑,稍稍踟蹰了一下,但还是忍不住继续说道:
“可先帝呢?先帝面临这内忧外患的局面,不但不体念这位远亲的忠君之心,反而雷霆震怒,直接把他关进了凤阳高墙,这七、八年里,受了看管太监多少凌辱折磨?又蹉跎了多少光阴岁月?”
日期:2021-08-15 14:04:59
第二十一章 唐王聿键
柳振民所说的这位‘唐庶人’,名叫朱聿键,本是大明的唐王,但属于血统比较疏远的那种,封地在河南南阳。
他是太祖皇帝第二十三子唐定王朱桱的后裔,系太祖皇帝的九世孙,所以虽然关系疏远,但仍是大明正牌的龙子龙孙,而且还是长子长孙。
可天意弄人,正因为他长子长孙的身份,反而遭受了许多不该遭受的磨难:此人如今年方三十有二,正当盛年,但他此前光在牢狱里就待了二十多年,等于大半岁月都活在了铁窗之下。
这事还要从他十二岁那年说起:他的爷爷老唐王朱硕熿是个宠幸妾室的偏心父亲,心里一直爱惜小妾生的儿子,憎嫌自己的嫡子朱器墭(即朱聿键之父,当时的唐王世子),总想着把他从世子位子上弄掉换人。
但在大明,更换世子并不是件简单的事,也并不是藩王自己能说了算的。为了绕开朝廷的管制,他竟然暗中把自己的长子长孙囚禁在了承奉司内,想活活饿死他们,使得朱聿键从十二岁起,就陪同父亲身处囹圄之中,苦苦煎熬了十六年。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有个小官张书堂对此看不过眼,一直暗中偷偷送些糙米饭什么的,让这对苦命的父子有饭充饥,得以苟活。
尽管身处囹圄之中,这对父子饥寒交迫、朝不保夕,但朱聿键却并没有丧失志气:他一直在抓紧机会埋头苦读,认真钻研儒学典籍,丝毫没有浪费光阴。
父子俩如此苦熬了十六年后,随着老唐王年岁渐长,这位偏心的父亲也到了快要去太祖皇帝那边报道的时候了。眼看朱聿键的父亲就要熬出头来,却被急于夺嫡唐王之位的弟弟抢先下手,在崇祯二年毒死在牢房之内。
老唐王见状,大喜,不但不追究庶子的罪行,反而准备就坡下驴,直接取消掉朱聿键的顺位继承身份,没准儿还打算干脆把他这个人也顺手取消掉,然后改封那谋害兄长的庶子为世子。
就在这个危急时刻,前来吊唁唐世子的地方官员陈奇瑜的一句话起到了悬崖勒马之效:他郑重警告那位尸居余气的老唐王,这位唐世子死的不明不白,如果再贸然改变唐世孙的世袭身份,说不定朝廷日后会怪罪下来,您老还有您老那位宠爱的庶子,到时可吃不了兜着走!
这老唐王虽然宠妾灭妻,纵庶害嫡,丝毫不怕天理报应,但却非常畏惧《大明会典》的威力,便赶忙立朱聿键为“世孙”,而就在同年,这个老偏心眼儿也终于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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