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就修一个孔啊……”
　　周国强心有无奈，可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哎……点背赶上了呗，画线组干的活，他们不会修，厂子让咱车间派人去……”
　　姚主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啰啰嗦嗦一大推，好似和尚念经，周国强哪还好意思拒绝。
　　“主任算我一个吧，什么时候走？地点在哪？”
　　“嘿嘿，我就说小周你跟他们不一样！我果然没看错人。”
　　周国强看着姚主任横肉堆积出的笑脸，总有种被阴了的感觉。
　　“下午四点走，跟拉基础环的大卡，地点蒙省……”
　　“啊！啊！在别的省？晕……”
　　周国强暗叫不妙，难怪主任找不上人，估计人家都不肯来，他是点背撞枪口上了。
　　小鹿是风电塔筒内件组组长，整天嬉皮笑脸，与周国强也算有过几面之缘。
　　“小周是你呀？你师傅呢？他咋没来？”
　　“额……其实我也不该来的……赶上了呗。鹿哥，咱们需要准备啥吗？”
　　周国强从没出去修过活，白纸一张。
　　“也没啥准备的吧……现场应该都有，就是缺修活的人，说实话我也是被主任忽悠来的……”
　　周国强只随身携带了一个盒尺一根石笔。
　　下午四点，他俩总算是坐上了，运送基础环的大卡车。
　　“师傅，咱们怎么这么晚才出发啊？等这么久？不是早就装好车了吗？”
　　周国强很不解，下午出发，意味着可能早走夜路。
　　“因为白天查的严，晚上车少也好跑，重点是省钱。”
　　小鹿与周国强对视一眼，不怎么明白省钱的来由，可也不好多问。
　　三月到处一片荒芜，打算欣赏塞外风光的周国强，彻底失去兴趣。

　　省内道路还算好走，并且一路畅通无阻，司机师傅技术很硬，少有颠簸。
　　将近三个小时，司机师傅突然开口。
　　“看前面地标，咱们马上出省喽。再往前走可就是蒙省地界了，希望今天运气好点。”
　　“师傅，咱们要去的施工现场，还有多远？”
　　小鹿早就跟周国强抱怨屁股快散架，不长坐大货，根本受不了长途煎熬。
　　“五六百公里吧，咱们已经走了快两百公里了，我大概算过一次，全长七百多公里，是不是坐不住了？”
　　司机师傅又黑又壮，这两个小时期间里，还有个跟车员上下过车，此刻车上就他们三个。
　　“是啊，我都颠饿了，呵呵。”

　　其实周国强早就饿了，奈何他没好意思开口。
　　“嗯，再走三十公里，那有一家小饭店，我常去，你俩坚持坚持吧。”
　　天色开始昏暗，仗着大灯照亮前路，司机并不因天色而降速。
　　在周国强看来，开这么快走夜路，还真不是一般人。
　　蒙省道路略显破旧，时不时都会遭遇颠簸，周国强只感老腰酸疼。
　　又经过二十多分钟的煎熬，总算是到了那家传说中的路边饭馆。
　　黑夜里仅有的光亮，似乎能给人一丝安全感。

　　小饭馆也就七八张座椅，原本宽敞的大厅将近三分之一被隔开。
　　玻璃隔间里，床上有两个小孩在看电视，沙发上则是两个打扮妖娆，浓妆艳抹的女子，翘着二郎腿玩手机，长相略好，蓝眼影、皮裤、大耳环，约莫二十五六。
　　“看到没，那两个女女，嘿嘿。”
　　小鹿别有深意的笑道。
　　“他们家里人这么多吗？四个孩子？”
　　周国强狐疑，饭店老板也就四十出头，两个孩子他能理解，可那两个女子，这个点在这干嘛？重点是她们都在隔间内，并不像是来吃饭的。
　　“你傻呀！这都看不出来？那种打扮，在这能干嘛？你可别跟我装清纯……”
　　小鹿年长周国强几岁，作为过来人一语点破玄机。

　　“你是说？她们是做……”
　　“嘘！知道就行了！别乱说话……”
　　小鹿赶忙让周国强禁声，眼神乱转，身怕周国强这个愣头青乱说话，毕竟出门在外，得罪不起人。
　　“你们俩喝什么？啤的白的？”
　　“啊？师傅您开车还喝酒？我是不喝，吃饭就行。”

　　周国强彻底傻眼，这司机师傅的行为，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少喝点没事，晚上越来越冷，不来点顶不住，反正这顿咱们三个能报销180块。你俩有啥想法没？这里可以点特别套餐呦？”
　　司机师傅的眼神特意瞥向隔间沙发上的女子，又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小鹿和周国强。
　　“不需要，不需要，给我来瓶啤酒就行。”
　　小鹿反应很快，急忙摆手。
　　周国强哪还看不出司机师傅的话外音，以前只存在于别人口中的场景，此刻他亲身经历。
　　“你呢？有没有看上的？”
　　“额……我只吃饭，呵呵。”
　　周国强总有种感觉，这司机好似是在给饭店拉生意。
　　“唉，你们俩软蛋，这里位置偏啥事没有，价钱又合理，重点是品相也不错，这还不上？”
　　“师傅，我俩都是老实人，不来那个……”
　　小鹿再次开口推脱，又不敢得罪司机。
　　“算了，算了，那就赶紧吃饭……”

　　两单生意没谈成，司机师傅脸色略有不悦，咕噔咕噔两瓶啤酒直接灌肠。
　　周国强看着桌上的两荤两素，很无语。他并不挑食，可那四个菜，无论卖相、菜量，怎么看加起来都不到七十块。
　　再算上米饭酒水，撑死也就一百块。180的账，那80应该是司机落了自家腰包。若他俩真来点特殊项目，估计司机还有提成……
　　酒足饭饱，继续上路。
　　晚上九点多，伸手不见五指。一口酒气的司机，越发精神，速度竟不比之前慢。
　　“你俩困就睡会，路还长着呢。”
　　“嗷……”
　　小鹿喝了酒，躺那就开始打呼，可周国强却无一丝睡意，他总怕出现什么意外，眼睛死死盯着车灯可及的区域。
　　“嗞！次……”
　　不远处昏暗的光点闪烁，周国强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直到车停稳，不远处走来制服检查人员。
　　司机赶忙拿着驾照车本下车，约莫三分钟后，司机骂骂咧咧上车。
　　“唉……今天碰到不太好说话的了，200块没咯。”
　　“师傅？这是啥钱？”
　　车子启动，周国强透过车窗，看到了抬起的路障。

　　“养路费、超载、过路……好几种呢……运气要是好点，就少交点，点背的话……”
　　“养路费正常，可咱们拉的不是基础环吗？不都是国家扶持的新能源项目？不是有政策吗？这也算超载？”
　　周国强带着疑惑问道，在他看来，这样的项目，应该得到全面扶持，直径五米多的法兰，肯定宽过车身，但这些设备不都是为了新能源服务。
　　“唉！政策是政策，落实归落实，咱们在本省，那的确是畅通无阻，没人查。可换了省，那就是另一码事了。从上到下，从中央到省，到市，到区县，到路政，实行还不知道啥时候。”
　　“再说了，干他们这行的，就靠我们这样跑大货的完成上面任务，这也是地方税收的大头。”
　　周国强天真的想法，再次被打破。他也算是更加明白现实与理想政策落实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