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2-26 14:22:55

　　68.
　　泪水淌过脸庞，离愁背在肩上，看晚霞吻着夕阳，那是我一生守候的时光，烟
　　雨载着思绪，情谊在梦里飘荡。在青石铺就的江南，难道每一个女子，都是雨
　　织的丝？
　　我们去了“恋恋红尘”。我竟遗忘了这个花花世界还有这种夜场，也许不该用

　　“遗忘”两字，而是我压根就没有想到，我只在一些浓情蜜意的偶像剧里知道
　　这种场所，身边的朋友也没有人夸耀过有这种见识。小人物的悲哀就是如此，
　　下午还有几个不错的朋友为我参加不了今晚的聚会感到惋惜，对我道：“我们
　　去吃饺子啦，别羡慕我们！”此刻他们还没有散吧？！而我已然坐在一盏燃起
　　蜡烛的小桌前，感慨人生了。——烛光下的桌牌赫然写着：此桌最低消费580
　　元。
　　任总，哦，还是叫任总吧，我没有那种顺杆往上爬的媚骨，姐姐我叫不出来，

　　叫人家的名字我没有和她比肩的底气。她点了百利甜加冰和牛奶，看我实在为
　　难就直接要了半打百威。舞台上主持小姐妙语连珠，不时冒一个冷笑话活跃气
　　氛。台下散布着十几张小桌，有独身也有三两同坐，半小时后我弄明白了规
　　则，宾客可以对自己愉悦的对象献花、点歌，甚至通过服务天使传递纸条，互
　　有好感就聚一起嘀嘀咕咕了。我的天，这高层次的人真会找乐子呀！我恶狠狠
　　猛灌啤酒，斜眼看那些靓女帅男。当有人为我们这一台点歌的时候，我忽然意
　　识到我该回避一下了。
　　我以去洗手间为由退了出来，闲逛着到处看，这个夜场的位置在中心广场地
　　下，沿马路边的过道下来就是，它集酒吧、演艺、交友、休闲为一体。回廊曲
　　转处，一身红色唐装的服务生对我彬彬有礼地鞠躬，纱装女郎妙躯毕现匆匆进
　　出各个房间。我一步一叹，逗留了近半个小时才潜回演艺厅，从散客身后向场
　　中张望。
　　出乎我的意料，任总依旧静静坐在那里，优雅地看着演出。她对我的这种小伎
　　俩不屑一顾，嘲讽地看了我一眼，继续浅啜轻饮。
　　十二时过后，就是“午夜时分”时段，散客被清场，四壁的灯暗了下去，只留
　　几盏霓彩照着舞台，两个表演女郎身着三点式拥抱抚摸，做着只有男女才做的
　　私密动作，拉扯间丰 乳毕现。早有按捺不住的单身男士跳到舞台上，甩了上衣
　　加入会战。让各种洋酒刺激了半夜的男男女女躁动了，单身的都离开座位跳上
　　舞台展现自己的舞姿。灯光及时地变成了亮闪，像梦幻一般。人们尽情地蹦

　　跳、摇摆，发泄过剩的体力。
　　台下成双的情侣紧紧相依，恨不得吃了对方。我从最初的惊愕中醒来，感到肚
　　中的酒变成了一团火，游遍全身，我毫无风度地抓起任总面前的冰块猛嚼，心
　　中暗暗发誓以后一定找机会将同事“她”圈来。之所以没有想li，是因为我和
　　li根本不需要这种刺激，我们足可以娱乐自己娱乐对方。——谢谢夸奖，我以

　　前的哲学还真考过满分，我知道外因是条件，内因是根本。
　　对于身边这个现成的美女，就是再灌我三瓶酒我也知道敬而远之。我偷看了任
　　总一眼，她轻靠沙发看得津津有味，眼神清澈无一丝迷乱，我佩服之情油然而
　　生，人的境界真是随见识增长啊，我无法望其项背。
　　任总感觉到我的偷窥，回望我一眼，见我目光迷离面红耳赤，失望地叹了口
　　气，扭转头接着看台上演出，目光相视的一刻，我读懂了她的蔑视。

　　我悚然，汗从鬓角流下，抵抗之心大盛，我深吸口气，半垂了双目，眼观鼻，
　　鼻观口，口观心，腹间那团火依旧炎热，我的气息流转，将那火焰视作浑浊的
　　污垢，包裹起缓缓呼出体外。
　　体外，是人们搅起的热情，空气中都弥满了亢欲，我得不到清新的补充，于是
　　试着想像有一块冰，散发严寒将我冷却。

　　我的念头一转，只是念头一转，我设想了一下那块冰的来源，脑海里蓦然浮现
　　出雪域天山，百万年沉淀下的神圣、清凉、纯净。
　　冰单纯刺骨的感觉荡然无存，源头的气息向我袭来，不像大海咆哮携万钧之
　　势，只是淡淡的袭来，却仿佛可以毁天灭地一般。
　　不是被灌顶洞开吸纳精华，是我的身体无丝毫能力抵挡，我被彻底融化成那气
　　息的一份子，感觉不到肉体的存在，我已是那山，我已是那千百年没有停止飘
　　落过的雪，已是那亘古不化的冰。
　　意识还在，在高原，在大海，在咫尺，在天际，如果我愿意，我还会是我，我
　　也可以是任何的东西，包括，是你。

　　我就在夜空之上，俯瞰这个星球，这个城市，这个广场，我看到一群叫人的生
　　物，他们在跳，我道：那是跳。他们在笑，我道：那是笑。
　　我可以随口说出看到的一切，完全不用调动思维，——根本就没有思维，没有
　　记忆，没有开始，没有结束，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孤独和恐慌，没有感
　　觉我在游荡。
　　几年？几百年？还是多久？我睁开了双眼。任总还在身边饮着她那杯加了冰和

　　牛奶的百利甜，台上舞者依旧耳鬓厮磨，灯光依旧明明灭灭。
　　我入定了？我竟在一个忽然间，入定了？
　　那种妙处难与君说的感觉渐渐抽离，怅然？还是欣喜？
　　我微笑起来， 怡然自得。
　　任总无意扫了我一眼，“咦”了声，探过整个身子看我。

　　“怎么了？”我淡淡道。
　　“你……你好像和刚才不同了，”任总惊异地上下看，“脸色晶莹了很多，主
　　要是眼神……说不出来，很怪。”
　　“受这种气氛感染，迷失了？”

　　“刚才是，现在……”任总狐疑地摇头。
　　“许您保持清醒就不许别人？”我自嘲地耸耸肩。
　　“我和你不同，任何场合我都经历过，人的见识是随阅历磨练出来的，而你，
　　看得出是第一次进入这种场所。”
　　“我也和别人不同。”
　　我其实是指自己的经历，但任总误会了，道：“一刻钟之前你说这话我会当你

　　不知天高地厚，但现在，我姑且一听。”
　　我懒得解释，指指台上接着看。
　　音乐戛然而止的时候，人们匆忙整理自身的狼籍，灯慢慢恢复光亮。
　　散场后我们回宾馆提了车，我送她回她的市。计划好了一样，她早已安排好我
　　的房间，在房间门外她立定看我进去，道：“再培训三天，星期日结束后我去
　　接你。”
日期：2012-02-26 14:25:14

　　69.

　　我毫无睡意，简单洗漱后站立着回想任总刚才说的话，“再培训三天，星期日
　　结束后我去接你。” 我玩味着其中之意，一丝苦笑浮上我的嘴角，接我？答谢
　　晚宴几十位领导我看她只接了当地最高行政长官，私人保镖什么时候有此殊荣
　　了？
　　我冷哼一声，人贵有自知之明，我相信任总还有所图，我虽不明白是什么，但
　　明白我这样的一个营也入不了她的法眼，也明白天上掉金子的事绝不会落我头
　　上。——假如真落了，一定有原因，或许是玩穿越玩到了异世界，在那里，金

　　子最普遍，而砖头，却稀有。
　　耳膜被昨夜高分贝音乐震得还嗡嗡响，说昨夜并没错，现在是黎明四点，我仔
　　细回想了一遍陪任总的过程，我有些看不透这个女人，按理说她完全可以不用
　　顾忌我这个跟班，或者在自己放纵的同时干脆给我也叫些服务堵嘴，但都没
　　有，这个结局让我感觉怪怪的，就像……我们在约会。
　　我决定撤了，退出和任总的这个游戏，我的性格虽有些随遇而安，但尚不至于
　　糊里糊涂。
　　我悄声离开任总给我安排的房间，顺着公路往国道上走，整条公路就我一人，
　　放下了心中负担，我洒脱地来回蹦，扭身还冲来时方向摆手，“再见了您的，
　　三天后老子关机！”

　　知道那条路多远吗？十里！我走了一个小时。
　　在国道上我等去省城的汽车，过了两班都没有停的，我呼叫着，骂着，哈哈
　　笑，我也知道过路的长途车不会载这种近途乘客，但我不知道这个市的汽车站
　　在什么地方。

　　一声尖利的刹车声在我身后响起，是那辆红色跑车，半开的车窗内任总苍白着
　　脸，她没有叫我，只把副驾驶的门打开。
　　我也没有说话，无丝毫犹豫钻了进去，马达低吼，车箭一般射了出去。
　　百公里加速：8妙。

　　我回到培训的宾馆还不到七点，我说了清晨的第一句话：“谢谢。”
　　“再培训三天，星期日结束后我来接你。”任依旧是那一句。
　　车掉头而去，转了个圈又回到我面前，从车内扔出个袋子，是一个面包和一袋
　　牛奶。
　　——半醉半醒人生，轻歌曼舞笑靥，非真非假流年，无缘如何相见？
　　有人说：使人了悟的方法，是在无人的夜，即使坐的酸麻，也要融于寂静。
　　我于是依言做了，日月开始朦胧，风雨充耳不闻，我的意念，乃至我的躯体都

　　上升到时光的前面，在一个忽然中，我看到灵光一闪，却原来我念的，依旧是
　　紫竹林里的缠绵。
　　如果我能找到一个像小白一样值得我爱的人，我也会像小青一样为她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