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成都户口,在有权有势有门路人的眼里,只是一句话,一纸调令,在京城大佬们的眼里,成都也只是西部一个稍微好一点儿的去处,但毕竟是西部,有人就把来成都当成是被流放到了边远西陲。可是一个成都户口在当地端着刀头都找不到庙门的平头老百姓眼里,要得到那真是比蹬天还难。马爷爷只是一个旧社会过来的普普通通旧职员,他属于后者。他是无奈的,又想让女儿们生活得更好一点儿,便作出了这样的选择,牺牲一个,解救全家。再说,他也不觉得这是啥子了不得的牺牲,按金晓敏说的世人的标准,王令全配他女儿还是绰绰有余的嘛!好在马慧蓉还没有男朋友,又没有拆散哪个,有啥子不对哎!?
马爷爷本就是城生城长的城里人,城里人评头论足的比较标准,很附合他的口味,谈婚论嫁,谈婚论嫁,婚嫁就是要谈论的,也就是这样谈论的。过去是这样谈论的,现在还是这样谈论的,将来,嘿嘿,不管社会咋个进步,咋个变化,只要有婚嫁,谈论婚嫁时的根本,还是会照这样子来的。他觉得这样子办也没有啥子不妥。女儿哭归哭,倒头来,她的户口是同学们中,是千千万万的想回大城市的学生中第一个迁回大城市的,她也就懂得了为父对她的苦心。
晚上差不多半夜了幺舅才回来,马亚蓉问他咋个一个叫花子来找他。幺舅说,啥子叫花子呵!还记得不以前来开劳模会送我茶叶的那个劳模?还来我们家替我们糊过省柴灶哎,记起来了吧!他现在被作为走资派树立的黑典型批斗。他是偷偷跑来这里,想我帮忙让他见见省里的哪位领导,替他说句话。我不想介入慧蓉的事情,有些话又不便在家里谈,便带他出去找了个安静的饭馆。我给他说了说省里这些头儿,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也没有人能帮得了他。劝他还是早点儿回去,态度好些,多作自我批评,挣取得到广大革命群众的宽大处理才是正道。
“咋个又扯到五七干校呢?”马亚蓉听了说道。
“是我不想给红姐讲这么多,不好给她解释得。”幺舅回道,“反正过了年可能就定得下来了,正好拿来说事儿。”
讲到这里,幺舅犹豫了一下,又对马亚蓉说,那年他来糊灶,你也见过。虽说穿得土气,却是光光鲜鲜,整整洁洁的。你没看他今天那个样子哦,说他是街上的叫花子真还没说错,脸上也是鼻青脸肿的,可能在批斗时挨了打。哎...红姐差点儿不要他进院坝。在饭馆里,他那个饿哟,就像大饥荒时的人一样。我让他饱餐了一顿,给了他两件旧衣服,还送他去火车站,给他买了车票,让他坐夜车赶紧回去。回去晚了,害怕那边又不好交代。我身上剩的钱包括过两天该给红姐的保姆费都全给他了。东二巷那边抽屉里没钱了。
“莫来头,”马亚蓉听了说道;“过两天我就发工资了。我给红姐说说,她家现在不困难了,也不等到这钱用,晚两天给她也行。”
日期:2012-02-27 11:40:24
十六.定婚酒
(一)
第二天一大清早,幺舅还跟文丨革丨前一样,急急忙忙的起来盥洗完了,从抽屉里拿了点儿饭菜票对马亚蓉说;“你今天不上班,和忠儿睡晚点儿,火也晚点儿开,我上食堂里吃早饭去。”说完就要去上班。
“不要说外面那些单位,就你们处里还有谁象你这样按时上下班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木!哪个还来管你们嘛。你也真是。”马亚蓉从被窝里露出头来,不高兴的说。
“管得人家的嘛,自己觉得该咋个做就咋个做。”幺舅回了一句,便要走。
“哪个在管人家嘛,哼,我连你都管不了,还管人家咧!”马亚蓉黑着脸使劲把铺盖一撩,转过身去继续睡。
“管得了,管得了,老婆。”幺舅回过身来,用手拍着马亚蓉的手臂,笑嘻了说道;“我就这么个脾气,你又不是不晓得,你就让我走嘛!”
“四季儿豆不进油盐。”马亚蓉丧声丧气的回道。
“已经都不进油盐了又咋个办咧?”幺舅慢声慢气的皮着脸把腮帮子贴在她的脸上说。
“老牛黄丸一个。”
“阿呀,四季豆,变成了,牛、黄、丸,”幺舅象说快板书一样按着节奏说得叮叮当当,马亚蓉扑哧一声在铺盖窝里笑了。他们这一说一笑的,惊了睡在大床最里边的忠儿。他从铺盖里伸出两只起耦节巴样的小胖手,左右挥舞起来,眼睛还闭着,眼角上敷了些眼屎,嗯嗯唔唔的呓语些大人听不懂的话。
他们的床是旧式带帐杠的,又宽又大,方方长长的,抵着进屋的右角放。屋子仄,大家都是这样放床,才节省空间。有忠儿之前,马亚蓉就是头朝窗子这边的墙头睡床里边,脚那头帐子后放了个高痰盂。帐子是一年四季都挂着的,夏避蚊虫冬避风寒,其实也是自成一四方城,避那后边高痰盂的不雅。有了忠儿,就成了忠儿睡最里边,马亚蓉睡中间,幺舅总是睡最外面。不管谁晚上有事,口渴想喝水,撒尿坐痰盂,临时变天要加减被盖之类,都是幺舅先起来料理。现在一听小人儿被扰了甜梦,俩人立时禁了声。马亚蓉轻轻的把身翻来侧向里睡,把右手从被褥里伸出来,有节奏的拍着忠儿,嘴里哼唱起来;阿──歪,宝宝睡觉觉哟──歪,宝宝乖乖睡哟──歪。
幺舅则矮了身,弓起背,用脚尖点着地走,让破旧木地板喑喑哑哑的,发不出响声来,很快便溜了出去。
我就睡在外间屋靠门边的小床上。迷迷糊糊的觉得有人出来走了,也懒得睁开眼,又睡了过去。
这一天,我们起的很晚,都快到十一点了才草草的吃早午饭。一般早饭都很简单,稀饭馒头下咸菜。我很喜欢吃交际处的馒头,那馒头蒸得才叫好哇!吃起来又绵软又有筋丝,还特别有嚼头,又不沾牙,带着麦子天然的无穷回味,那种植物的馨香甜润,可口极了。而且就是放上几天拿出来吃,不用汽热,就吃冷的,一撕一层,一撕一层的吃,一样的绵软有筋丝有嚼头不沾牙,一样有麦子馨香甜润的回味,不象有些馒头,热冷掰都起不了层,冷了掰,还壳壳渣渣的往下掉。以前在成都读书时,有次回重庆去,幺舅问我带啥子札包儿,我就说;交际处的馒头。结果重庆家里的人都笑我,真是小孩子心性,哪有带札包儿带馒头的哟。其实大家都爱吃。当然最终还是说幺舅太小气,给自己亲妈带札包儿那有就听小孩子说的?!就带样馒头?!如今几十年过去了,走南闯北也去过些地方,几大菜系也品尝过一点儿,竟再也没有吃到过这么好吃的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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