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可我还是想听。”他用略带命令的口吻对我说着。

　　我深呼了一口气，思绪仿佛飞回十三年前，我喝了口水，静静的讲述这段被封藏了两年的故事：“最早他是我的小学同学，那时我是英语课代表，而他的英语却一直都是倒数第一，于是我总和老师告状，并找借口让老师罚他。他从不和我计较，只是在完成惩罚的内容后，没有任何改进，依旧是倒数第一。”我顿了顿，“他是一个冰块，总是给人一种只可远观的感觉，所以朋友也不多，总是独来独往。我一开始觉得他这样很讨厌，后来又觉得他可怜，于是常常围着他转。那时自然不懂这些复杂的感情，只是渐渐的，我对他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直到六年级，他的英语成绩依旧很不理想，他整天无所谓的样子，我却越发替他着急起来。小考临近的时候，我趁着帮老师整理东西的时候偷偷将电脑里的考场座次做了改变，让他坐到我后面。考试的时候将所有答案一题不漏的写给了他。”

　　“继续说，后来呢？”我从吴琛的声音中听不出他想表达的意思。他只是一个听客，在听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后来我们进了一个初中，报到那天我们班有一个人迟到了。只见一个一身白色，一脸睡意的他站在教室门口。那时我有点呆了，原来我们不止在一个中学，还在同一个班级。他依旧冷冰冰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我想我是这个班里他唯一说过话的女生吧。后来我就去美国呆了两年，走之前给他留了封信告诉他我觉得我好像有些喜欢他。”
　　“两年间我们在网上交流，但只字未提感情，最多只是说一句‘你知道我是关心你的’‘你知道我希望你过得快乐’之类模棱两可的话。两年后我从美国回来，刚踏上祖国的土地就被一群狐朋狗友叫去唱歌。当时因为时差的关系实在困得不行，在KTV里便靠在他身上睡了过去。他一只手护着我，一只手附在我向外的耳朵上帮我阻挡些噪音。那时我十五，他十六，也算是情窦初开吧，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在一起了。”

　　“凭借家中的人脉，我顺利的进入了他当时所在的高中继续学习。那三年或许是人生最幸福的时候了，虽然常被老师教育早恋的危害等等，但这些世俗的眼光并阻止不了我们俩成为多数人眼中的乌托邦爱侣。妈妈那时候也不反对我们的交往，所以我很是放肆，放肆的爱，放肆的对他依赖。不过现在想起来时常后悔那时不懂事，不懂得经营感情，只是一味的胡闹、任性。我和他的性格本来就是截然相反的，我喜动、他喜静，所以免不了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争执。我常会拉着他四处逛、六路玩，而他的愿望或许只是窝在家里看看小说、看看动漫。现在想来，那时他定是苦不堪言。”

　　“你喜动？我怎么没看出来？整天懒洋洋的女人，除了喝茶就是养乌龟。好不容易出趟门，还是去拜佛，或者就是买锅碗瓢盆……”
　　“那是因为离开他以后改变了。那是三年前深冬的一个夜晚，我们十分平静的分手了，之后的一段时间我如同少了半条命一般。”我决定跳过那段令我不忍回忆的时光，继续道：“他离开我以后，我会想他的样子；他的喜好；他的习性，并试图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像他。以前他常跟我说些‘佛曰……’之类的话，于是我开始研究些佛语禅心。他很喜欢打游戏，我也学着打那些游戏。他博览群书，我便养成了在无聊时抱起各种读物的习惯。他说过喜欢有古典气质的女孩子，于是我独爱旗袍，练字习茶。可以说今天的我，完全是由他打造的。”

　　我直勾勾地注视着吴琛的双眼，仿佛要用眼神把我没说出来的那句足以刺穿人心的话说出来：“吴琛，你爱上的这个我，是我为了承诺对另一个人的爱而塑造而成的我。你从未见过曾经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我，你从未见过那个只要想要就一定要得到的我。你是我感情的后果，他却是始作俑者。你再霸道，你再强求，也永远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你既然这么想他，为什么不再回去找他？”吴琛回避了我的眼神，或许，他本能地不想读出我眼神里的讯息。
　　“因为我相信他，当初是他提出来得分手，我尊重他做的一切选择，也相信他的选择是正确的，是合理的。放不下是我一个人的问题，与他无关，从前我一直很自私，如今既然已经分开，我就不能再自私下去了，我不能因为自己的问题而回去打扰他的生活。”
　　“所以你就决定伤害我？”吴琛的语言里依旧没有什么感情。
　　“我拒绝过你，可你说你没有让我选择，只是给我通知。这段时间，我不断提示过你放了我……”我倔强的看着他的眼睛，我没有错，我也没有撒谎。
　　“唐晚晚，我总在试图缩小你心中的阴影，但是每当我以为自己就要成功的时候，你总会让我发现其实我根本什么都没做到。我喜欢你，喜欢你的气质；你的神秘；你与众不同的品位。你知道你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形象有多惊艳吗？我从未想过现代的女子可以如此将旗袍穿得如此婉约，媚而不妖，艳而不俗。而现在你竟然告诉我，我爱的人之所以为我所爱，完全是因为她心里爱着另外一个人；她在为了那个人而改变。我永远也得不到你对吗？就连我爱的你都是因为有他的存在。你的心除了那个人根本谁也容不下。”

　　“对不起。”除此之外，我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我告诉他我的故事，因为我觉得我应该让他知道，既然我想过要留在他身边，那就应该信任他，与他坦诚相见。现实也许残酷，但总比欺瞒要好得多。
　　“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让你说的这些事情，你只是照做罢了。但是，我不喜欢你的表情，你脸上写满了‘愧疚’，你为什么会愧疚？因为你知道你爱的是他而不是我！”
　　吴琛突然激动起来，将脸贴近我，近到我可以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
　　“我无论怎样，都无法钻到你心里，是吗？”吴琛颤抖的声音传入耳中，随之而来的是身体说不清什么地方传来的一丝痛楚。
　　吴琛如一条被困的蛟龙，丝毫不遗余力的撞击着周围的牢笼好让自己得到解放，全然不顾肉躯因为碰撞而伤痕累累、血迹斑驳，亦不在乎凭他的力量是否可以使他破笼而出。他只是一味宣泄着自己，释放着蛮力，撞击着，竭尽全力的撞击。
　　“别这样，吴琛，别这样。”我心痛，吴琛现在的样子真的让我很心痛。我不懂，老天为什么要让我认识这样一个人，为什么又要让我辜负这样一个人。
　　“你看，你从来不会叫我‘琛’或是其他爱称。可即使是无意中，你都会亲昵的称它‘烨’。这就是差距，一段我永远也不可能超越的距离。”
　　我试图阻止他的动作，我感受到了他的绝望，我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而吴琛在绝望中咬破了我的唇。尝到口中淡淡的血腥味，我竟痴痴的笑了。曾几何时，我喜欢咬烨的舌头，以至他好几天都尝不出饭菜的咸淡。如今，还真是报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