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吓得又一退,直觉地认定了这男人的身份。
“黑无常!”
“姑娘你真是冰雪聪明,一眼就看出了在下的身份,佩服、佩服。”
黑无常像个酸书生似的摇头晃头,朝我又拱手又鞠躬的。我看他一副老好人的模样,稍稍定了些心,我本就是滞留人间等着看这群人的下场,如今强bao我的护院、梅枝、大夫人都死了,薛家也破败了,我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想到这里,我便镇定了下来,朝着黑无常微微福了福身子:
“大人是来捉拿小女子的吗?”
“捉你?你好好的,我捉你干什么啊?”
黑无常用相当无辜的声音问我,眼睛还眨呀眨地,好像个孩童,哪里有传说中勾魂无常的威风。
这……
一时间我也傻了,不是抓我啊,那……
“必安,你弄好了没有?快过来,这儿有个好玩儿的小姑娘!”
没等我说话,黑无常就兴奋地朝我身后招手,我一看,一身白衣劲装的男人正将手从大夫人尸身的上方收回,淡淡地瞥了我们这边一眼,迈步走了过来。
好强的气势!
我被白无常散发出的气势震慑,不由得微微发抖起来。这时,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头顶,是黑无常。
“不怕,不怕。那家伙面冷心热,从不欺负弱小的。”
说话间,白无常已经从我旁边走了过去,细长的眼冷风般扫过我,站到了黑无常身边。
“扬州薛季氏的魂魄已收,该走了。”
“这么快啊,我还想多跟小姑娘讲讲话呢。”
黑无常嘴里抱怨着,人却听话地跟着白无常准备要走了。
“小姑娘,你没事的时候多到快要死的人旁边等着,这样我们就能经常见面了。”
他那开心的语调让白无常皱了一下眉头,离去的脚步也顿了一下,他微微侧过头,朝着我说了一句:
“阳间的人气太重,滞留久了对你不利,还是找个地方好好修炼去吧。”
说完,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就消失在了牢房的木栅栏外,黑无常的声音却还在我耳边盘旋:
“再见哦,小姑娘,有空来找我玩!”
日期:2008-12-29 10:12:00
我愣愣地看着他们两个消失的方向,半天回不了神。
这就是黑白无常?他们居然放着我一个孤魂野鬼不管?看来那道长说得没错,断了锁魂链,我就从此脱离轮回了。不过,白无常叫我修炼又是什么意思?
监牢内的女眷们还在啼哭,哭声惊动了狱卒,两个五大三粗的女人骂骂咧咧地开了狱门,将大夫人僵硬的尸体用破草席裹着拖了出去。
薛老爷最后总算是保全了性命,可家产全没了,薛府上下一干人被判了流放。他们走的路线经过扬州的西郊,我一路跟着他们走到乱坟岗,便不再走,飘到坡上,看着下面被铁链子穿着的一队人佝偻着身子,垂头丧气地被驱赶着向前走,渐行渐远。
当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的时候,我忽然感到一阵疲惫。用了近二十年等着这群人的结局,现在都看完了,却不开心。
“善恶有报,如今你可甘心了?”
道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居然有些欣喜。转过身,一丈开外站着的,正式当年那个仙风道骨的高人。十几年不见,我没变,他也丝毫没变。
“你倒是来得很早,我还以为要去寻你呢。”
道长似乎很满意我主动回来此处,拂尘一抖,人已到了近前,慈眉善目却在看我一眼后骤然变色。
“你……你怎么成妖了?”
妖?
我也愣了,看看道长的样子不像开玩笑,再扫视自己一番,还是以前的样子啊。
这时候道长却又恢复了一脸的平和,捻着胡子细细打量我,问我这些年可曾遇到什么怪事。
我思前想后,这近二十年,我不过是个看客,要说遇到什么怪事、稀奇事,也就是前不久在大牢里碰到的黑白无常。
“黑白无常看到你了却没捉你,还让你去修炼?”
道长捻着下巴上的胡子眯眯眼睛。
“不对,应该是那之前,他们既然要你修炼,就说明你那时已经不是鬼,而是妖了。”
还有什么?
我一时也说不清,索性将还能记得的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从最近的往远了说。道长也不嫌我啰唆,捻着胡子一件件听,直到听我说起“天狗食月”那天月亮上飘下来的小光球时,才一拍巴掌:
“对了,对了,就是这个!”
说完,笑眯眯地看着我直点头。
“没想到你这小女子倒是很有机缘,三百年一次的观音露都让你碰上了。天意啊,天意啊!”
我还是摸不着头脑,但这些年的磨练让我的耐性已经相当的好了,所以不说话等他解释。
原来天狗食月那天夜里,烫了我手一下的小光球就是道长说的“观音露”,相传是大慈大悲、普度众生的观世音菩萨每三百年一次的恩施,居然让我一个小小的游魂遇上了,不知不觉成了天地罕有的“魂妖”。
“小姑娘,既然遇上了,也是你我有缘。你可愿意随我修行?”
道长看我一窍不通的样子,索性开口点化我。
我意下如何?仇人都没了,恨也消了。本想重入轮回去喝了孟婆汤从头来过,却原来自己已经成了妖,再不是轮回中的一员。成妖成仙我无所谓,却不想再这样寂寞了,修行就修行吧,总好过这般闲晃。
想到这儿,我朝着道长盈盈拜倒。
“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日期:2008-12-30 9:15:00
8. 少年
拜了道长为师后,我便随着他四处云游,一边游历一边修行。我对修行上的事并不太热衷,而师父对于教导我修炼也不怎么热心,实际上,我跟着他是因为自己无处可去,他带着我,也不过是怕我误入歧途。
师父曾说过,我身上带着很重的怨气和戾气,竟比一般枉死的鬼魂都来得强,所以当初他才会被这股怨气引去乱葬岗。虽然说不清到底什么原因,不过看我似乎没有作恶的念头,所以也就督促我平日练习些修身养性的法门,叫我自行化解。
师父他其实是个很特别的人,他道行不低,却不愿成仙,也不像其他修行者那样,对妖魔鬼怪一概排斥,除非是为非作歹害人性命的妖怪,否则他不会随便伤害。本以为师父象书里说的那些仙人似的,不食人间烟火,无欲无求,因为他看起来的确是一派仙家风范,可相处久了我才发现,看人果然不能只看外表。
仙人不会收一个妖怪做徒弟;也不会要徒弟借着能隐身的便利去偷学灵隐寺的大师傅做素斋的手艺,好随时做给自己解馋;更不会缺盘缠的时候就要徒弟找个为富不仁的大户人家闹鬼,然后自己假装去收鬼以赚取报酬,虽然那些钱大部分用来帮助穷人了。
毕竟是曾经生活在花花世界中,我对于那种每天打坐修行的日子实在不太适应,所以时常自己跑出去玩耍。
小的时候,母亲忙着养家糊口,父亲眼里只有他的圣贤书,我在家长到六岁,活动的范围不过是门前的一亩三分地。后来被卖到青楼,更是足不出户,终日困在那一套纸醉金迷中。再后来就被薛老爷接回了府,我本就自卑于身份低贱,因此更是谨小慎微,不是必要,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惨死之后,终日执着于等着看薛家那些人的报应,自然也无心旁的事情。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有机会看看这世界上竟有那么多新鲜的事情。
原来,虽说是人世,其实也生活着很多异类,比如师父这样的半仙,我这样的魂妖,又比如大理城外管道上摆茶摊的父女,其实是一个得道的茶花树,挺漂亮的女型,那个烧火的“老父亲”则其实是个拨火棒变的。还有洛阳芙蓉园的那个兔子园丁,种出的牡丹株株灵秀,让人爱不释手,性情也是极好,只是见不得人轻贱花草。前阵子在天津碰上一条摆摊算卦的鲤鱼精,也是个有趣的聊天对象。还有秦淮河上画舫里的胡家姐妹花,最是妩媚娇艳,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姐姐酿得一手好酒,妹妹最善织染,虽是狐类,修的却不是采补之道,她们的画舫只接待才子雅士,若有不识相的登徒子要硬闯,下场堪怜。
不过,也有不好的妖精,走邪道修炼,靠吸收别的妖的修为提升自己。
“哼哼,小丫头,以你的修为不是我的对手,乖乖的让我采了精元,也好少受些苦。否则,别怪狼哥哥我无情,让你形神俱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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