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第一次接触古玩圈,知道“吃药”是行话,指看走眼、吃亏蚀本的意思,感慨地说:“行行出状元,行行不易呀。知道古玩界水深,没想到也是江湖。”
见光头乔总那天,下起了雨。宏东的雨总是来得没有由头,像领导脱稿时的即兴讲话,显得漫不经心,却又意味深长。
老芒开着黑色奥迪车往城北驶去。二十多分钟后,车子在一个小巷前停下。叶知秋看到巷口路牌上写着“果园巷”,一条青石板路蜿蜒至小巷深处。
老芒说:“这条巷子名气可大呢。巷子里有当年国民党一个将军的宅院,现在周边都拆迁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独门独户一个小院。”
小巷平平仄仄,俩人冒着细雨不紧不慢走着。
不一会儿,就看到一个扇形小门,门口立了块3米多高的石碑,“宏东书画院”五个大字苍劲有力。
老芒轻轻按了门铃,报了名字,门缓缓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中式庭院,一扇月形拱门将院子分为内庭外室,外室种满竹子,内庭几棵古树环抱着一幢两层的西式小洋楼。院中一棵巨大的古樟树高过了楼房,枝繁叶茂,像为小楼撑了把伞。
老芒带着叶知秋往院内走,刚到走廊,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茶香。一群人正围着茶桌喝茶。见了老芒,一个光头站起来寒暄两句,又坐下接着泡茶。
老芒晓得叶知秋不愿透露真实身份,就含含糊糊地介绍:“这位是乔总,这位是叶总,都是好朋友。”
光头乔总朝叶知秋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俩人找了凳子坐下。叶知秋看到这间六十多平方米的茶室布置得古香古色,楠木制作的博古架上,摆着几件青花瓷瓶,屋角堆着一大捆黑茶。
几个买茶的客商围坐在光头乔总周围。光头乔总泡的是黑茶极品“千两茶”,边泡茶边说:“五年前,我在湖南安化县搞工程,为一个茶厂修厂房,结果茶厂老板没钱付工程款,就打算用仓库里的一批黑茶抵债。当时黑茶根本没有知名度,没人喝,也没人炒,每块茶饼两斤重,堆在仓库里没人要。我看茶厂老板可怜,就同意茶厂老板按100元一块的价格折算,把茶厂仓库里的一千多块茶饼全部拖了回来,往车库里一丢。后来我都忘了这批茶,放了三年,每块茶饼涨到了800元,现在有茶商出价1200元一饼,我都不愿卖。所以说,茶遇有缘人,人算不如天算。”
叶知秋见乔总左手拇指竟然戴了一块玉扳指,碧油油的晃眼,这东西只有古装片里才看得到,此刻坐在茶室里,听他品茶论道,有点穿越的感觉。
老芒显然和乔总很熟悉,知道他在谈生意,也不插话,与知秋慢慢品着茶。叶知秋常到“舍得茶馆”喝茶,对黑茶略知一二。黑茶年代久远,可追溯到唐宋时期,当时交易茶的集散地为四川雅安和陕西汉中,茶叶通过西藏、新疆运到中亚和欧洲。最初交易的品种是绿茶,但因路途遥远,没有遮阳避雨的工具,雨天茶叶常被淋湿,天晴时茶叶又被晒干,这种干、湿互变过程使茶叶在微生物的作用下发酵,产生品质完全不同于起运时的茶品,故有“黑茶是马背上的茶”的说法。后来,茶商在制茶时特意增加一道渥堆工序,用人工的方法加速茶叶陈化,经过渥堆后的茶叶,颜色已经由绿转黑,形成黑茶。
有人问乔总:“黑茶的名头没有普洱响,普洱的知名度高些。黑茶与普洱有什么区别?”
乔总说:“这两种茶都属黑茶系列。普洱炒作在前,所以知道普洱的多,黑茶直到近几年才开始流行。”
叶知秋忍不住说道:“黑茶的基本工艺流程是杀青、初揉、渥堆、复揉、烘焙。黑茶一般原料较粗老,加之制造过程中往往堆积发酵时间较长,因而叶色油黑,过去主要供边区少数民族饮用,所以又称边销茶。黑茶是藏族、蒙古族和维吾尔族等兄弟民族日常生活的必需品,有‘宁可三日无食,不可一日无茶’之说。”
老芒插话说:“黑茶因产区和工艺上的差别有湖南黑茶、湖北老青茶、四川边茶和滇桂黑茶之分。上次我和玩摄影的朋友到内蒙古采风,当地牧民招待我们喝的就是安化黑茶。”
客商们见他俩谈吐不俗,不敢小看,与乔总谈妥黑茶价格,约好第二天来运货,便散去了。
谈妥生意,乔总邀请老芒、叶知秋上楼吃饭。
楼是木板楼,踩起来吱呀作响。二楼墙上挂满了名人字画,叶知秋细看竟然有赵朴初、范曾、吴冠中、黄永玉等大师的字画,暗自猜想不知这些字画是真是假?
乔总似乎看穿了叶知秋的心思,笑着介绍说:“这幢楼原来是国民党莫将军的府邸,莫将军是抗日名将,解放战争后跟着蒋介石到台湾去了。‘文丨革丨’时期,市革委会在此地办公,将军府才万幸保存下来。改革开放后,这里作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供人参观瞻仰,前两年搞旧城改造,差点被开发商拆了。莫将军后人特意从台湾回来,联络了几个省政协委员写了提案,呼吁把将军府作为民国古建筑保护起来。市里分管领导找到我,我就花了点钱把将军府里里外外修缮好,修旧如旧,以市美术家协会的名义搞了个书画院。平常在这里喝喝茶,鉴赏字画,蛮好玩。”
老芒夸赞说:“乔总有胆魄和眼光,修缮这地方,没有实力,玩不起啊。我佩服你做事的气魄,既保留了将军旧宅,又让旧宅充满生气,是十足的善举。”
乔总淡淡道:“维修费用不多,就一千多万吧。倒是装修这幢楼花了点钱,主要是收购名家字画,贵!不过这地方清静,省里、市里好多领导有空儿就会过来坐坐。”
叶知秋说:“乔总好韵味,现在宏东到哪儿去寻这样一块宝地。”
乔总点头,说:“我花钱换来这个院子十年的经营权,其实还是蛮划算的。”
菜端上来,雅致可口。三人围桌而坐,喝着红酒,东拉西扯,庭院里细雨沐浴过的古樟树散发出淡淡木叶清香。
老芒说:“乔总,叶总是我的铁杆朋友,想寻一件好器物,你看有没有合适的宝贝?”
乔总手里晃悠着红酒杯,浅浅地啜了一口,说:“找东西要看机缘。叶总,你我倒还是有点缘分,昨天我刚寻到一件宝贝,你看看。”说着,从脖子上解下一件东西,递了过来。
叶知秋拿到手里一看,是件不大的汉白玉器,色泽柔和,形状像马、像鹿、像驴、又像骆驼,仔细一看又什么都不像,尤显别致的是玉器顶部有一坨浅红。
老芒接过去看了看,惊叹道:“好东西啊!乔总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乔总得意地笑笑,并不说话。
老芒细细地揣摩着玉器,口气自信地说:“这是块汉代古玉,器形是‘四不像’,其实就是麋鹿。麋鹿生活于长江中下游沼泽地带,是古代的一种灵兽,传说以青草为食物,有时会到海里衔食海藻。”
叶知秋说:“好像《封神演义》里姜子牙的坐骑就是麋鹿。”
老芒指着古玉上的纹饰告诉知秋:“这块玉有‘味儿’。有的行家鉴定玉器,注重技术细节,观察表面纹饰或雕琢手法,特别在意沁色,而鉴玉大师王世襄说过,好玉有股‘味儿’,哪些有,哪些没有,一看就能‘闻’出来。古代的玉匠为了掌握手艺,愿意花很多的时间反复琢磨一件玉器,耐得住枯燥、寂寞。有的玉匠心气儿高,力求尽善至美,慢慢就形成一种造器的精气神。这些心气儿都渗到器物上了,行家一看就看得出来,有神!至于在机器上做成的玉件,是完全看不到的,机器仿制的再好、再惟妙惟肖,总没有手工一刀一刀琢出来的那种神韵与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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