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喝彩之声在这大殿之上此起彼伏,久久不散。
之年元年。
大梁的新天子仰头看了一眼高悬在空中皎皎明月。说起来,这是大梁新君第一个年号的第一年,可真要算起来,这位新的梁皇已经当了将近两年的天子了。
早在武德九年的时候,太上皇就将朝中的大小事务一并托付给了当时才刚刚当上太子的今上,而不倒一个月后,太上皇便正式将皇位禅让给了当今天子。
可是如今,这位无论是在朝堂还是沙场都能叱咤风云的大梁皇帝,如今却十分忐忑地在这宫殿的大门外徘徊。
因为这里,是太上皇的寝殿。
细细一算,最近这一段时间天子都在忙着处理各种事物,他与太上皇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说过话了。
到底是父子啊。
就在天子为自己的犹豫不决狠狠叹气的时候,这寝殿
的大门开了。
“陛下!”天子看了看,发现开门的是个看起来应当比自己的年纪要小一些的宫女,此刻正低着脑袋向着自己行礼。
天子看着眼前的这个宫女,觉得与自己相比,眼前这人倒是整日在这寝殿里随侍父皇,天子便打算向她询问一下太上皇的近况。
当儿子的关心一下自己阿耶的情况,这原本是一件极正常的事情,可这位果决勇毅的天子居然嗫嚅了半天之后,憋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来:
“太上皇近来……可好?”
这句话一出,宫女本就垂着的头垂得更低了。
“甚好。”
在听到了宫女这微弱如蚊一般的回答之后,天子想了想,却是狠狠一挥衣袖,直接走了进去。
刚走进寝宫没多久,天子便听到了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
这声音听起来介乎于弦音与蜂鸣之间,总之就是让人听着很是不适。但却断断续续的,连不起来。
等到天子走得近了,却发现自家的阿耶,这大梁的第一位皇帝,如今的太上皇居然只着一件单衣坐在地上,背靠着软垫,手捧着琵琶。
琵琶的拨子已经不知道被太上皇扔到哪里去了,这位念过六旬的老人直接用自己枯槁的手勾住了琵琶的弦,有一搭没一搭地弹着。
看来,方才寝殿里头传出来的这断断续续的声音就是太上皇在弹着琵琶。
看着当年也曾手挽强弓,也曾雀屏中选的铮铮男儿
如今颓废成了这个样子,天子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阿耶。”天子小声说道。
断断续续的琵琶声终于停了。
“是二郎么?”太上皇用他苍老的声音说道。
“是。”天子小心翼翼地跪在了太上皇的面前。
眼看着自己这位嫡子,如今的皇帝,太上皇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我方才,又梦见我那些个乖孙儿了。”
天子依旧跪着,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在默默地听着。
“你可还记得那梁帝侑么?”太上皇虽然是在问问题,但还没等天子回答,他自己就已经接着说了下去。
“人人都说,这位宫皇帝识时务,也确实,毕竟我李氏的皇位就是从此子处禅让来的。”
太上皇说道这里,又抬眼看了天子一眼:“我记得当初在禅让大典上,居然有个人大喊我要遭报应。
我当时就觉得,此人的心,到底是忠诚的,所以就赏了他黄金五十两。哈哈,没想到此人的话成真了,我也有把皇位禅让出去的一天!”
天子默默地听着,没有说话。
整个寝殿都在回荡着太上皇的话语:“这位小皇帝居然第二年就薨逝了,才十五啊!
说起来,汝祖母与文帝的独领皇后乃是亲姊妹,那这小宫帝也算是我的甥孙了,可他却走在了我前头。
人人都说他的结局很不简单,可我觉得,这才是他最识时务的地方,哈,宫皇帝!他的这番作为,真是无愧于这个谥号!”
太上皇毕竟是年纪大了,气力有些不济,在闭目休息了好一阵子之后,才睁开双眼继续说道:“我时常在想,如果他当初没有走得那般早,那他
的下场又当如何?”
话说到这里,这位太上皇的双眼里居然闪过了一丝精光,他就凭着这仅存的精光,直视天子的双眼。
“二郎啊,我的疑惑,你替我解了。”
“来人!”
天子大吼着,睁开了双眼,却发现这偌大的寝宫里头,除了他自己以外,在没有旁人。
天子坐了起来,却并不唤人来点灯,只是抱着自己的头,低声笑了起来。
外头的人都说,自从玄武门之变以后,当今天子就睡不好觉,只能让其麾下的得力干将秦、尉迟二人来为其守夜。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二位大将的年纪都大了,再者说来,每日都有公务要处理,这二位有哪里能够整夜整夜地不睡觉去守着寝宫呢?
于是外头的人有继续传道,陛下便派人来按照二将的形貌甲兵绘画成像张贴与寝宫的大门,以安其心。
这些传言,也都传到了天子的耳朵里,他没有否定,因为他的确睡不好觉。
原本,今日朝堂之上的这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至少天子本人是如此认为的——能让他有个好梦,可谁又能料到,当他闭上眼睛之后没多久,他又一次被惊醒了。
只不过,这一次让天子从睡梦中惊醒的,不是他那两个兄弟,也不是他那些个乖巧的侄儿、侄女。
而是他的父亲。
“阿耶……”
在这漆黑的寝宫里,天子低声说道。
玄武门发生的事情,已经
过去很久了,可太上皇,一直到他仙去的那一天,都没有真正原谅天子。
“积善三年,知之者少,为恶一日,闻于天下。古人诚不我欺。”
而在同一时间,皮丁士却在自己的房中练习着自己的书写。
写着写着,皮丁士的思绪却飘到了数个时辰前的那一幕。
“皮兄弟!”杨宇郑重其事地对着皮丁士长拜一礼道,“是杨宇鲁莽了,还请兄台勿要怪罪!”
“怪罪?”皮丁士觉得自己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为何要怪罪于你?”
杨宇罕见地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对着皮丁士说道:“当初在下与贤兄有一场关于科举的辩论……如今看来,是小弟想的过于简单了,还请贤兄勿怪。”
炎炎夏日,整个梁安都被烘得如同火炉一般。
那在天上高悬着的太阳烤的人心里发火,而地面上蒸腾而起的热气也是令人的眼前模糊一片。
但不论天气如何变化,这东市、西市的生意总是有的。
有不少的坐贾行商看准了商机,都准备好了各种所谓的降暑饮品来招揽客人。更有甚者,还在自家店铺里堆放了积攒已久的冰块。
那些被这天气烤得难受的客人见到店家摆出的各种消暑饮品,全都挣着来买,而且因为着急饮用,很多人甚至连价钱都没怎么讲,卖家说多少钱就直接掏钱了。
不过对于那些个并不卖吃食饮品却又在自家商肆里头摆上了
冰块的商家来说,这件事情就是喜忧参半了。
这些人喜的是店铺里的客人增多了,可令彼等感到忧愁的是,很多行人进店里来为了尽可能就得享受冰块的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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