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主任说:“大路,别提逃兵的事儿了,你能回来,已经让大家很意外了。
如果有人能把在座每个人的工作,办成每天朝九晚五的国家干部,大家绝对不会去烧火,也不会去开火车,是不是啊?”
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那当然,那当然!”
牛主任爽快地和韩大路碰杯,一口气连喝了三杯。
韩大路来到田师傅面前,诚心实意地说:“田师傅,徒弟敬您三杯,一切都在酒里。”
田师傅满面笑容,干脆利索地喝了三杯。
韩大路转到刘师傅眼前说:“刘师傅这三杯酒,表示春风得意遇知音,良言胜过三冬暖。”
刘师傅端起酒杯,面对田师傅洋洋得意地说:“我说韩大路会回来,怎么样?”
“嘿嘿,你是狗撵鸭子顶呱呱嘛!”
刘师傅对田师傅的褒奖会心一笑,和韩大路认真碰杯。
“周师傅,大路谢谢您到俺家里灭火……不然我得皮开肉绽,这三杯您一定得喝!”
“我喝、我喝,咱们乡里乡亲的甭客气。”
周师傅把三杯酒一干而净,让韩大路回到座位,若有所思地问:“牛主任,你以前常说的一句什么入错行的话?”
“噢,我说过,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田师傅和刘师傅异口同声地搭腔:“对对,牛主任的话在理,命苦不能怨政府……我们入错行了,也许是命中注定。”
牛主任嘿嘿一笑说:“你们两个算是说了句人话,人的命天注定,韩大路回来也是命中注定哩!”
田师傅听到牛主任的话,故意找茬:“哎,牛主任你太不够意思了,难道以前我们说的都不是人话?”
刘师傅急忙接住话茬儿:“我们以前是不说人话,牛主任是咱们的头儿,牛主任和不说人话的兄弟们在一起摸爬滚打。
现在我们请周师傅给评评评理儿,牛主任是不是人?”
刘师傅的话音刚刚落地,大家笑的东倒西歪。
没想到,牛主任的一句玩笑话,被刘师傅借题发挥,成了大家轮番给他敬酒的托词。
不一会儿,牛主任舌头发硬,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我老牛今儿个高兴,来来……酒嘛水嘛喝嘛,烟嘛纸嘛抽嘛。”
连从来不抽烟的韩大路,在牛主任的号召下,也有模有样地点上一支烟,学着吞云吐雾。
自古烟酒不分家,老百姓得善于自寻快乐,愁也一天,苦也一天,与其愁眉苦脸,还不如乐天认命,随遇而安的好。
可见,幸福的人生是相同的,不幸的人生各有各的不同。
五个人,五斤酒,六盘菜,风卷残云进了肚子。
韩大路起身去结账,王大红说:“牛主任提前结了,你面子好大,主任请你喝西凤酒!”
“哎,我有什么面子,牛主任的恩情我一辈都忘不掉,我也是沾了周师傅他们的光!”
大家看到韩大路和王大红卿卿我我,窃窃私语,异口同声地开玩笑:“大红,韩大路英俊潇洒,你愿意嫁给他吗?”
王大红被四五个大老爷们群起而攻之,腾地脸色绯红,不敢搭腔,三步并作两步,钻进了操作间。
韩大路双手抱拳,连连作揖,面红耳赤地说:“牛主任,三位师傅,不敢开玩笑哩,我是农民出身怎么能配上王大红?”
王大红人虽然进了厨房,却竖起耳朵偷听,清脆地说:“那个嫌弃你是农民了,没有农民耕田地种,把粮食交给国家,城里人就得喝西北风!”
牛主任哈哈大笑着吆喝:“大路,你听到了吗?”
其他人更是不依不饶地说:“大路,知道以后怎么办了吧?”
韩大路答非所问,扭扭捏捏地说:“周师傅,我们俩送牛主任回单位,过铁路危险。”
“要得、要得。”
几个人分道扬镳后,韩大路和周师傅一左一右,架起牛主任向三岔口车站走去。
田师傅和刘师傅勾肩搭背,嘴里乌里哇啦,摇摇晃晃地往家走。
他两酒气熏天,但心里特别舒坦,牛主任同意韩大路回原来的6373号机车组。
田师傅回到家,一只脚刚跨进家门,就大声嚷嚷:“老妹啊,我服你了,韩大路回了。”
“韩大路真的回来了?”
“当然回来了,我们几个和韩大路刚刚喝完酒。
老妹,你猜的没错,他不是逃兵,而是……”
“不是猜,韩大路的一言一行证明,他不会半途而废。”
“是是,韩大路回来了、回来好啊!”
“嘻嘻,看你乐不可支的样子,像吃了哈哈屁!”
老妹的话音还没落地,田师傅一头倒在炕上鼾声如雷。
人间自有真情在……
仲春,铜川铁路沿线也不乏欣欣向荣的景象,扎根在戈壁滩、铁路旁的骆驼刺、蓬蓬草已经返青,不遗余力地向上生长。
偶尔,有几只燕子快速从火车前方略过,像一道黑色的闪电,这个小精灵的鸣叫,被火车强大的轰鸣声掩盖。
晴空万里,微风徐来,不远处,一群黄羊敏捷地跨过铁路,也许是向着水草更加丰盛的地方挺进?
这群戈壁滩的主人,浑身上下黄灿灿的皮毛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分外醒目,偶尔停下脚步歇口气儿,头羊总是警觉地东张西望。
一旦有个风吹草动,脊梁瞬间弓起,四蹄急速撒开,嗖、嗖,窜出一大截儿,不一会儿,便无影无踪。
不知从哪里升起的一股旋风,裹挟着细微的沙尘,忽左忽右,飘飘渺渺,突然间又无影无踪,仿佛从大地上瞬间蒸发,显得愈发神秘莫测。
今天,6373号机车被编组为0566次列车,在田师傅气定神闲的操纵下,呼哧呼哧地向玉屏山站前进。
韩大路三四个月没烧火,觉得手上有些生疏,从高岗站一出发,线路坡度逐步递增,烧火频率就得加大。
这条铁路气候多变,春天总是阴晴不定,刚刚还是风和日丽,不一会儿,就狂风大作了。
韩大路汗流浃背地烧火,脑海时不时浮现出焚火能手的一举一动。
回身铲煤,保证铁锹不能过浅也不能过满,转身要不急不缓,扔煤要拿捏到位,抖腕要恰到好处,力量得适中有度。
这样,煤被赋予生命,像长了眼睛,插上了翅膀,化作一个美丽的扇形,如同一只飞饿飞进炉膛,火焰顿时增强,保持锅炉永不间断地沸腾,产生源源不断的蒸汽,驱动机械做功,推动火车勇往直前。
韩大路觉得这次出车,内心总是波澜起伏,不由自主想起了爹的话:“韩家没有软蛋……到单位干不出个样子别回来,就是死也得给老子死在火车上。”
思绪于此,韩大路的耳畔回响起祁团长的话:“战友们,穿上军装我们是人民子弟兵,是国家的钢铁长城。
脱下军装我们是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的预备役人员,也是名符其实的老百姓。
但是,你们和老百姓又有所不同,那就是我们的骨子里永远有军人的血性,有责无旁贷的担当。
走出军营,有的战友将重新拿起锄头,有的战友因为有军功,将得到地方政府安置,成为工人阶级乃至国家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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