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徒弟递上一包土,陈老地仙亲手打开在梅老太爷和瑞萱夫妇面前。土色发紫,并微微带有一点青白。
陈老地仙解释道:“土色分为黑、黄、红、白、青、紫等。受水浸湿之土,必黑而湿泥;受风吹之土,必青黑而散乱;受砂脚冲克之土,必干枯而带石子;受水止而润泽之土,必红中见黄;受堂气之归纳之土,必聚五色;受山抱而气藏之土,必紫中见青白。从土色看,此处地穴,应为藏风蕴气之处。”
一个徒弟又拿过三个粘着新鲜泥土的鲜鸡蛋,另一个徒弟捧着一只碗。陈老地仙对梅老太爷和瑞萱夫妇说:“现在虽不是三伏天,但也是夏末秋初,昨天下午埋进土的,你们看!”
打在碗里鸡蛋还是黄白分明!
陈老地仙说:“这就证明此处生气蓬勃,再加上藏风聚气,应为是雷江的风水宝地了”。
虽然瑞萱对陈老地仙说的这些风水是懂非懂,但她明白,雷江人把最好的福地,给了他们最好的女儿--瑞蕙母女。
陈老地仙拿出四张柏木做的木牌,上面刻着“元亨利贞”四个字,他把木牌交给一个年轻徒弟,嘱咐了几句。
徒弟跳入深坑,把四个木牌 ,按照西北方“元”、 西南方“亨”、东南方“利”、 东北方“贞”的次序,放进坟的四角上。然后,在下面接棺木。
瑞蕙那口阴沉木大棺材被缓缓放下。陈老地仙徒弟按照罗盘方位,将棺木仔细落定;随后,梅霞那口简陋棺材也缓缓而下,两个棺材整齐并排放在一起,一大一小,如同梅霞依偎在瑞蕙怀中。
小徒弟在两口棺材的四个角各放一个馒头,然后爬出深坑。
陈老地仙说:“请亡者亲人们填土吧!”
梅三叔公、晓林瑞萱以及梅成梅香等一应众人,拿起了铁锹。
泥土伴着细雨、眼泪和白花,纷纷散落在瑞蕙母女的棺椁之上。
等棺椁完全被土覆盖,梅三叔公上去对大家三鞠躬,说:“谢谢大家来送梅家母女,请大家撒点土,祝他们安息吧!”
一把把泥土,伴随着乡亲的不舍个感激,纷纷落在棺椁之上。
等乡亲们洒土完毕,八个精壮的汉子,将一担担新鲜的泥土倒在墓穴里。很快,一座新的坟茔已隆起。
雷江大地母亲,用自己厚实的胸脯,接纳并庇佑着自己的女儿。
一块汉白玉的石碑也已经立起。上面是行书写着:“贞妇 王瑞蕙 烈女 梅霞合葬墓。”瑞萱认出了熟悉的笔迹,目光在人群中搜寻。
陈老地仙最后说:“请亡者的晚辈‘喊月台’。”
这下大家都面面相觑。瑞蕙膝下只有一女,梅霞更是未出阁姑娘,没有后人。
尽管梅香认了瑞萱为干娘,但她毕竟自己是墓中主人是主仆名分,又是女儿身,所以一直顾虑重重。
瑞萱只得上前说:“我是瑞蕙的姐姐,梅霞的婆婆,让我来‘喊月台’吧!”说罢,来到墓碑前,就要跪下去。
一双纤巧的玉手坚定地搀住了她。
瑞萱一看,正是自己寻找的人,和瑞蕙、自己都情同姐妹的方太太,现在的了因师太。
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姐妹在瑞蕙墓前相见,更是百感交集,涕泪纵横。
良久,了因师太对瑞萱说:“姐姐你是长辈,如果你‘喊月台’,我想亡灵都会不安的。我儿正武现在年方十二,承蒙你和瑞蕙妹妹多方照顾,就让他做你的义子,让他去‘喊月台’吧!”
瑞萱感激地点点头。
方正武披麻戴孝,跪在碑前:
“鸣呼,姨母瑞蕙,年仅四十。义姐梅霞,年方十八。孝侄义弟,跪在坟前,虔具素礼,以示祭典。
姨母贤淑,人人敬仰,义姐善良,有口皆碑。为救乡亲,以身伺虎,冰清玉洁,被敌荼毒。号天泣血,泪洒沾尘。兰心惠质,芬芳千秋,梅香霞影,万世不朽!感天动地,英名永存。魂游冥府,百喊不闻。哭断肝肠,仇何以伸。今日祭典,略表寸心。继承遗志,奋发图强,驱除敌寇,还我安详!九泉有灵,来尝来品。鸣呼哀哉,尚飨!”
眼泪如飞。
翠云山顶。炮楼里的鬼子用望远镜目不转睛地盯着送葬人群的一举一动,不时用电话向犬川次郎报告情况,炮楼顶部的远程重迫击炮炮口随着人群移动在缓缓转向。
渐渐的,雨过天晴,霞光铺地。似乎是瑞蕙母女在天上向乡亲们做最后的告别。
地上,明堂平坦,水流轻缓,不远处桑树、龙松浓荫蔽日,陈老地仙叹息道:“此墓艮宫出现高峰,其家必然出贵丁,高峰三丈县团级,卦有旗角出公卿。可惜瑞蕙母女没有后人,不然,会飞黄腾达,至少官至县令!”
瑞蕙根本没有心事理会这些,心里默默地说:“瑞蕙,梅霞,你们如果真的有在天之灵,就请保佑多灾多难的雷江少受点苦难吧!保佑鬼子早日滚出中国,保佑那些残害你们的禽兽受到应有惩罚!”
那天,送葬队伍中,很多雷江的青壮男人没有回来,他们趁着夜色潜出雷江,投奔了各类抗日组织,在他们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不能再让善良的雷江女人为他们牺牲!不能再让纤柔的中国女人再受野兽**!
此次事件以后,瑞萱以其果敢和干练,使她以及整个鲁家更加受到雷江百姓的敬重。雷江百姓也将对瑞蕙母女的感激之情全部寄托在瑞萱身上,在没有国民政府的雷江,她实际成为了战乱时期雷江百姓的主心骨。
但是,她也犯下了一个大忌讳:日本鬼子绝对不能容忍在他们的占领地方,出现一个能与侵华日军分庭抗礼的人物。瑞萱不知道的是,犬川次郎从葬礼后,就开始着手秘密调查鲁家和瑞萱的情况,一张无形的网正向她和整个鲁家铺洒过来。
民国30年初夏,雷江正是香樟树换叶的季节,清风怡人,满树橙红的香樟叶随风而逝,默默地铺洒成斑斓的地毯,一抹抹嫩绿的新芽在树梢上绽放,空气中缭绕着浓郁的樟脑清香。
随着时间的推移,瑞萱也渐渐从瑞蕙母女蒙难的伤痛中慢慢拔了出来,正在内室看近来粮铺的账目。雷江附近经过战火**,土地荒芜,劳力流失,农业生产大受影响,米价连连攀升,而且,无论是鬼子,还是国军,以及趁乱蜂拥而起的打着“救国军”、“义勇军”等等各色武装,都大量需要粮饷。文明的收买,野蛮的抢夺,鲁家的粮食货源明显减少。
更为要命的是,战乱期间,货币极不统一:在雷江市场上流通的,既有原国民政府的“法币”、又有南京汪伪政府的“中储劵”,还有鬼子的“军票”, 甚至还有宜城七县发行的“兑换券”,这就给商品流通带来极大困难。在这些林林总总的“货币”中,最坚挺的硬通货,就是“袁大头”,中国人几千年的银子情节在战乱时更是彰显无遗。
自从雷江沦陷以后,鲁家米铺粮食采购成本翻了几倍,采购量减少了七成,生意就清淡了很多,基本上只能保证雷江本地居民的粮食供应。对于乡里乡亲,瑞萱不忍心将粮食的高昂成本摊销在他们头上,这些年来,鲁家米铺都在亏本经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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