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沫也品出几分味道来了，站起身来，大大方方地对薛晓燕说，“薛总，那您要不要一起呀？”
　　“不了，不了，你俩自便吧！我得跟他们一起，不然谁买单呀？”薛晓燕摆摆手，别有深意地又看林雨沫一眼，这才走开。
　　看着林雨沫手托小脸郁闷的样子，成思民低笑问：“傻妞，你就这么怕她？”
　　林雨沫白了他一眼：“现在的情况你不知道吗？她现在正到处找我茬，我敢保证，这回碰到我们一起吃饭，回去又会大肆宣扬了。”
　　“她都这个位置了，还能不顾身份去传播流言蜚语？”成思民摇摇头，不以为然。
　　“你没看见么？就刚才那会儿，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似乎都没什么深意，仔细寻思，句句又都别有用心。反正，就是让我不那么痛快，你说这种人累不累呀？”
　　“你不用担心，这次无论她说什么，对什么人说，对你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如果她确实像你说的那么聪明，就应该什么都不说。”成思民压低了声音。
　　“为什么？”林雨沫张大了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成思民故意叹了口气，说：“敢情我说过的话你就没真正领悟，那我就受累再说一遍。不要认为自己业务能力强就OK了，业务能力固然重要，但并不是成功的决定性因素。关键的时候，不仅要学会借势，还得学会借力。职场里的斗争，究其根本，是各自拥有的社会资源PK。”
　　“社会资源的PK？”林雨沫一头雾水。　　
　　成思民点头，说：“个人能力只是你拥有资源的一部分，人脉关系也是一部分，有时候甚至来到企业时间的早晚都算是一种资源，你应该有体会了？就说薛晓燕吧，她和总裁是同学，与王怀义有十几年的交情，这就是她重要的社会资源之一。很多失败的人，总是感叹自己怀才不遇，可从来没有意识到，根本原因在于他拥有的社会资源太少。”

　　林雨沫听得出神。
　　这段时间她为了能顺利晋升部门经理，几乎做了所有能做的事，但是迄今仍没有看出自己可能获得胜利的迹象。
　　心灰意冷的时候，当然也会愤愤然不平，任谁都能看出路远能力远不如自己，他无非是仗着薛晓燕的支持与自己竞争。现在想来，他在二公司当了五年的老黄牛、他良好的人缘，无一不是他的社会资源。
　　细细寻思，路远比不过自己的，也只剩下一个业务能力而已。五年啊，不算长可也不短，他为什么要放弃马上要到手的利益？

　　沉默片刻，成思民燃起一支烟，嗓音有些低沉下来，“小丫头，你切记，职场晋升并不是遵循能者上位原则，而是遵循资源多者上位的原则。拥有的社会资源越多，上位的可能性越大，而上位以后，又可以拥有更多的社会资源，这是一个良性循环过程。”
　　说完这番话，成思民的表情显露出不常见的凝重，眼神若有所思，不同于往日。林雨沫回过神来，端详他半天，试探着地问：“触到你的伤心事儿了？还是，这是你的切身经历？”
　　成思民表情微涩，狠狠吸了几口烟，半晌点点头。“没错，是我的切身经历。你应该听说过吧，我曾经在大连万达工作过，那里人才扎堆，每个拿出来都是顶尖的，竞争之激烈你根本没有办法想象。当时，我跟两个人竞争商业地产研发部部门经理的位置，我觉得自己业务能力挺强的，所以没将他们看在眼里……结果，你也知道了，我失败了。”
　　“你还会失败？！”林雨沫半是调侃半是惊讶地说，看他平日里如此张扬，还以为是一帆风顺走过来的。“你的对手是什么样的人？战况很惨烈吧？”
　　成思民斜她一眼，看她亮闪闪的眸子，一幅三八婆的小模样，绷不住乐了。
　　“我又不是超人，我当然会失败。可是，我就失败了这一次，知道后果是什么？胜利的那一位，现在已是大连开发集团最炙手可热的副总裁，走在房地产开发行业的潮流浪尖。一胜一负，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也！”

　　林雨沫沉默下来，就在这一瞬间，成思民孜孜追求的东西似乎呼之欲出。年少轻狂的岁月，一不小心，他将自己的梦想丢在了失败的十字路口，他当然不甘心。
　　“职场可不是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那里是各种势力的角斗场。各种势力都有自己的利益诉求，所以有时候，明明是一件小事，却会牵一发而动全局。一不留神，不仅是一场胜利，甚至你的理想，就会毁在一件小事上。”成思民总结性地发完言，在烟灰缸里按灭烟头，一抬头，正碰上林雨沫温柔似水的目光，忍不住心里微微一荡。
　　“怎么样？有我这碗酒给你垫底儿，傻妞，你不再怕她了？”成思民忍不住逗她。
　　林雨沫小声地说：“我才不是怕她呢！就是每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听她说的那些话，看她的做派，处处觉得别扭呗。”
　　看着她眼睛里的愁绪一闪而过，成思民觉得自己有义务开解她一下。
　　“告诉你个真人真事，你体会体会。有不怀好意的记者问余光中先生，‘李敖先生天天在不同场合找您的茬儿，您从不回应，何故？’余光中沉吟片刻，答曰，‘他天天骂我，说明他的生活不能没有我。而我从不搭理，证明我的生活可以没有他。’”
　　林雨沫忍不住“扑哧”乐了，“喂，成思民，你是想告诉我，我的生活里，完全可以没有她么？”
　　成思民敛容正色，道，“正是，她可是一个典型的反面教材。既然两个人立场完全不可能统一，她又不是你的朋友，你干嘛事事对她那么在意？”
　　他长身一起，突然俯身在林雨沫耳边说：“你的生活里，只要有我就足够了！”
　　成思民清新温热的口气吹在林雨沫的耳垂上，那麻酥酥的感觉从耳根处开始向脊背蔓延。林雨沫呼吸一窒，感觉全身的寒毛似乎都立了起来。
　　她一愣神的功夫，这个惹祸的罪魁祸首，又没事儿人一般坐了回去，开始抽烟。
　　“成思民，你可能只是喜欢开玩笑，但有些事我会当真的，你懂吗？”她冲口而出。　　
　　成思民左手的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侧过头，静静地看着林雨沫。

　　眼前的林雨沫脊背挺得笔直，嘴唇抿得紧紧地，正是那双大胆而炙热的眼睛，纠结着焦灼和一丝无助，泄露了她内心深处的秘密。
　　那股炙热和无助如一团看不见的火焰，一下子袭上身来，灼伤了成思民。他感觉到了另一种非生理性的，但货真价实的心疼。
　　他下意识地伸手过去，将林雨沫的纤手紧紧握在掌心。破天荒地，林雨沫没有再躲避，反而热切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眼睫都没眨一下。
　　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不像是她所熟悉的林雨沫能做出的事情。
　　林雨沫知道成思民是喜欢着她的，可这次与过去的那次不一样，是她自己没头没脑一跤先跌了下去，她所有的精明失去了作用，算计不出他的喜欢停留在哪个阶段。

　　算计不出也没关系，他奶奶的，她林雨沫不想再矜持了，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