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雨渐渐停了,两人又回到湖边,雨后的湖水更显朦胧,梓芄指着湖心的小岛让文子看,说道,“我很喜欢一篇小品文《湖心亭看雪》,‘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文子,你冬天的时候再来吧。”文子笑着说道,“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两人又绕着湖一直逛到太阳落山才恋恋不舍地回去。
文子在梓芄这里待了几天,便不得不回去,又免不了有一番不舍和留恋。在回程的路上文子想着这几天和梓芄的会面,刚见到梓芄时有一种陌生感,就好像两人之间只是穿越了空间的距离,还有一种更深邃的距离横亘在两人之间。虽然后来这种陌生感消失了,但那仅仅是因为那种深邃的距离感被思念满足后的幸福感所暂时取代。文子恍然间领悟到那正是灵魂间的距离,灵魂彷佛有个形状,一直在饥渴中不断追寻一种契合感,文子每次见到梓芄,都能感到来自心底深处的幸福,那是由灵魂的紧密贴合所传递的悸动,但是文子逐渐发现,这种贴合仍然无法让灵魂感到完全的满足,他的灵魂深处彷佛还有一个内核,其中蕴含了无尽的欲望,越来越不能满足于来自灵魂外部的幸福。
日期:2021-07-16 22:44:25
第三章——古寺隐士(一)
文子回来后呆呆地坐在床上,这几天恍如梦中,和梓芄见面、吃饭、游湖、又离别,思念如蔓草般生长、繁盛、又割裂。他把内心的情感揉乱成一团,却掩盖不了心底的悲哀,灵魂的轮廓逐渐清晰,从未有过的孤独感席卷而来。
隔天去上古筝课,文子刚走进教室就看到了舒窈充满期待和忧伤的目光,彷佛在等待一个破灭的希望,舒窈一看到他,迅速把头甩回去,不再看他一眼,他走到舒窈背后轻轻地叫他,舒窈猛然回头,“干什么!”语气有些不善。
文子有些愧疚,小声说道,“舒窈,对不起,上周没来上课也没有提前告诉你一声。”
“你不来上课为什么要告诉我,我和你有什么关系。”
文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时老师已经走了进来,好不容易挨到下课,舒窈更是不看文子一眼,背着包就往外走,文子默默地跟着她走出去,舒窈转身质问他,“为什么跟着我呢!”
“我是真心和你道歉,上周没来应该告诉你一声的,哪怕发个信息也好。”
舒窈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叹了口气,“你突然消失了我也管不着的,你上周是去哪了,难道是生病了?”
文子沉默了一会,说道,“我是出了趟远门。”
“是去找你的那个恋人了?”
文子点点头,舒窈开口想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来,沉默了一会,才小声说道,“那你提前跟我说一下也好,还以为你今天也不来了呢。”
文子听她声音渐柔和,忍不住说道,“本来不想来的,怕你惦记才来的。”
舒窈噗嗤一笑,“你想多了,谁会惦记你!”
两人坐下后各自点了餐,又要了咖啡,文子把去找梓芄的事说给舒窈听,舒窈对西湖很向往,开玩笑似的说道,“下次你再去见她叫上我一起,你们逛你们的,我逛我的。”
文子笑了笑,看到窗外栽着几颗银杏,小径上落满了银杏叶,感叹道,“南方这个时节还绿意盎然的,北方已经是秋意浓浓了,我坐火车回来,就像穿越了季节来到秋天。”
“我知道城外的一个古寺里银杏长得特别盛,就是有些远,得坐公交车过去。”
“那我们吃了饭就过去。”
两人喝完咖啡后往公交站走去,秋日的天气十分爽朗,澄澈的蓝天挂着几片厚云,显得天阔云低。转过一个街角,蓦然间见到不远处升起一团浓密的黑烟,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浓郁,外围的黑烟缓缓消散在空中,中心处却又升腾起新的黑团,两人驻足而立,文子看着黑团的核心,彷佛那不是有形之物,而是恶之阴郁,就这么致密地毫无方向感地浮在半空中,恍然又如同浮在他的内心之中,扩散到他的整个身躯。文子蓦然发现这黑团和云层、蓝天是如此相似,那种浓郁程度,那种扩散感都无不同,它们之间有共通之处,有同一种本质。文子恍然间领悟到,美与恶,幸福与恐惧,他对美好的向往,他的思念,他的爱,这种种情绪不过都是同一根弦演奏出的不同曲目,他的灵魂内核中最深藏的欲望,不过是这根弦的孤独与寂寞。
舒窈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那像是着火了,你看那些消防车,我们快些走吧。”文子点点头,跟着舒窈继续往前走,他们坐上一辆两层的公交车,车上人不多,他们在上层的前排找到两个视野很好的座位,在车上仍能看到不断升腾起的黑烟,公交车朝着远离火灾现场的方向驶离,黑烟在视线中逐渐暗淡,直到再也看不出来,天空仍然湛蓝,彷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车子穿城而过,窗外景色逐渐荒凉,到了站两人下车,沿着大路走了一段便拐入一条小路,随后地势逐渐升高,一路上人烟稀少,偶尔碰到几个叫卖柿子、南瓜的当地山民,途中还穿过一条废弃的铁道口,一只火车头孤独地停留在道口,彷佛在怀念过去风驰电掣的生活。
文子边走边开口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的?”
舒窈笑着回答,“我无事可做的时候,喜欢坐上公交车到处去,也没有什么目的地,就找一辆路途远又人少的车,到了哪儿看对眼了就在哪儿下车,逛逛走走再回去。”
文子赞叹道,“你让我想起一个魏晋的名士,你这是有阮籍的风格了。”
舒窈问道,“我只知道他的名字,你说的是什么风格呢?”
文子解释道,“他喜欢一个人驾着车到处走,边驾车边喝酒,也没有什么目的地,看到路就往前走,走到路的尽头了便大哭一场再回来。”
舒窈问道,“为什么会哭呢?”
“因为他想追寻某种东西,前方还有路他就还有希望,路到了尽头,他感觉永远也追寻不到,所以会哭。”
舒窈低头沉思了一会,问道,“他在追寻什么?”
“或许是一个理想的人生,或许是一个理想的社会,又或许是内心的某种感悟,不断在找路不过是内心世界的外化。”
寺庙的建造连着山势,围墙低矮,寺门坐落在山脚,虽然是在城外偏僻之处,进去参观却也需要门票,两人买了票,进到寺庙里,正对着寺门是一排大殿,大殿前面和左右两侧都栽有许多银杏,这时节开得正盛,一阵秋风吹来,枝头的银杏叶散漫到空中,浩浩荡荡地没有尽头,连上红漆的殿墙,恍如绝世的红颜在风中起舞。两人对进殿理佛并无兴趣,便沿着正殿侧面的路往山上走,侧面沿着山势建了一堵矮墙,以此分隔出寺庙的区域,一路上景色雅致,颇有些南方园林的风格,不觉间来到寺庙后山,后山有一个小院,院内有提供素斋之处,舒窈听说能吃上素斋很是兴奋,“我们也能体验一下僧侣的生活啦。”两人买了餐票,开斋的时间是下午五点,斋菜依次放置在一排木桶里,每个木桶后面站着一个人,用斋的人各拿一个大碗,没经过一个斋菜那人就用勺子给舀上满满一勺,菜品有干炸的香菇,炒到软烂的茄子、土豆,还有一些应季的蔬菜,最后自己盛上米饭,在门口的廊檐下找个地方一坐,便可享受奇特的一餐。菜品很新鲜,大厨手艺又很高明,饭菜都香得出奇,两人很快一扫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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