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
小李又想吐了。
整容区往右走,是守灵厅,现在不少家属会把灵堂设在殡仪馆,这样既能用冰棺保存,也能缅怀逝者。
今天是农历月中,圆月高挂。正逢十月金秋,晚上天凉,门口有个年轻的男孩子,卫衣帽子兜头戴着,他手里拿着手机,在和人通话。
“哥,你到了没?”
男孩顶多二十出头,脸很小,三庭五眼的,样貌比女孩子还标致,不过他烫了个羊毛卷的渣男头,稍稍把皮相里带的幼齿感压下去。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哑,带着明显的倦意:“在找停车的地方。”
“停车场在业务大厅的前面,你停右边,左边是接尸车专用。”
接尸车……
刚从守灵厅探出头来的一大汉打了个抖,又缩回去了。
“在一楼,二号灵堂。”
男孩挂了电话,进去了。
约摸十来分钟,有人沐着夜色走进来,风尘仆仆,懒倦的模样。他手里拿着一把伞,黑色,长柄直杆的。
深咖色风衣里是白色帽衫,他环顾了一圈之后,走向咨询台。
“你好。”
声线低,音色沉,是一副好嗓子。
值夜班的工作人员在玩手机,闻声抬起头来。
“请问二号灵堂怎么走?”
工作人员这才看清对方的脸,那一瞬,被光晃了一下眼,她愣了一下神:“左、左边通道进去,右手边倒数第二间。”
她没很多词汇量,她只知道这个男人很迷人,五官明艳,浓烈又精致。
他说:“谢谢。”
话音明明有些随意散漫,却不乏礼貌和绅士。
来不及多看两眼,人已经走远了,值夜班的工作人员也精神了,拿起手机,给闺蜜发去午夜凶铃:“姐妹儿,刚刚有一个巨帅的帅哥来找我问路。”
闺蜜专业泼冷水:“姐妹儿醒醒,那是艳鬼。”
“……”
左边通道进去,右手边倒数第二间。
景召把伞放在门口,走进去:“爸,妈。”
原本昏昏欲睡的陆常安女士一个打挺,从椅子上站起来:“不是让你别来吗,大晚上的开车多危险。”
陆常安女士是位“小公举”,景召鲜少见她穿得这么素净。
往生者是位八十四岁的老人,是景召父亲景河东的远房表叔,老人家没有成家,景河东是个老好人,把丧事揽了下来,大半夜的携妻小来守灵。这会儿,景河东正在打盹,脑袋一摇一晃。
景召走上前,上了一柱香。
陆常安女士亲热地挽住大儿子,脸圆圆的,有点肉,一点都不显年龄:“晚饭吃了吗?”
“吃过了。”
陆常安一脚踢向旁边刷手机的二儿子:“杵着干嘛,还不去给你哥买宵夜。”
景见:“……”
明明景召才是捡来的。
景见抓了把头发,去买宵夜了。
陪父母坐了个把小时,景召就出去了,在走廊找了个位子坐下。他一个小时前刚下飞机,放下相机和行李就赶过来了,这会儿困意上来。
他合上眼,没一会儿,声控灯暗了。
殡仪馆为了尸体防腐和保存,冷气都开得很低,凉嗖嗖的。有人从远处走来,脚步声很轻,声控灯都没有亮,地上的影子修长纤细。
是女孩,穿着白色防护罩衣,走近后,脚步停下,她侧首,睫毛扇了扇,一双漆黑的瞳子望向坐在椅子上的景召。
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弯下腰,抬起一只手,手里有个打火机,蹭的一下,火光升起。蓝光幽幽,照着她一双极美的眼睛,还有他的脸——这一副她想剥下来珍藏的皮囊。
她伸出另一只手,绕过蓝光,朝向他的脸。
殡仪馆,守灵厅,秋日的凉风,蓝色火光,女人,还有远处似有若无的啼哭声……刚从一号灵堂出来的中年女人被吓了一个哆嗦,嘴皮发白、发抖:“鬼、鬼……”
打火机的火灭掉了。
商领领收回目光,转过头去,用指腹压着唇:“嘘。”她上前,摘了防护服的帽子,取下口罩,露出一张人畜无害的仙女脸,笑得很甜,“不是鬼哦,是仙女。”
魔女长大了,学了乖,变成了仙女。
她走后,椅子上的景召睁开了眼,眸中堆着墨色,难辨,难测。
****
景召,读音同照。
别怕哈,画风是很甜的,第二章就进入小甜文模式。殡仪馆的剧情很少,入殓师的内容只在剧情需要的时候写,也很少。这不是职场文,是谈情说爱的文,另外,虽然是女强文,但男主不是弱唧唧风格。
我回来了连载了,你们还在不?
凌晨四点三十三,六个遗体整容师用了近七个小时,终于修复好了罹难者的遗体。
守灵厅的正门外面有一杆路灯,灯下有人,借了一缕光,在看守灵厅里昏暗的走廊。
“领领。”
是老冯,老冯的大名叫冯康,他比商领领大了一岁,是馆里有编制的正式工。商领领不是,她是合同工。
她把放在远处的视线收回来,叫了声:“冯哥。”
“怎么还没走?”冯康晃了晃手上的车钥匙,“我载你一程吧。”
夜里有风,把女孩子的声音吹散得有些空灵:“不用了。”她婉拒,“我还要吃点东西再回去。”
冯康摆摆手:“行,那我先走了。”
干他们这一行的,不和人说再见。
冯康的车开走了。
商领领抬起头,天上的月亮坠进了她的眼潭里:好圆啊,想摘下来。
她拨了个电话,号码存的是——狗头。
好一会儿,电话才通,那边响了低低的一声:“喂。”
是男声,说明……是公狗。
路灯的另一侧是绿化带,草色翠绿,红花檵木抽了新芽,不知叫什么名的、紫色的小花探出了脑袋,仰着在瞧月亮,花瓣咧得很灿烂。
商领领倚着隔开绿化的护栏,手指落在上面,指尖轻轻地敲着:“铃声响了十秒呢。”
狗头说:“我刚刚在洗澡。”
她轻飘飘地、好脾气地应了句:“哦,是吗?”
狗头:“……”
反正就很惊悚。
通话停顿了十几秒,商领领没急着说话,狗头也跟着安静。
风吹了一阵,云跟着飘,灌木洒落了几片枯叶,秋意瑟瑟,似要变天。
“如果要以身相许,得用什么法子呢?”清泠泠的嗓音响起,音色是真好听,可大晚上从殡仪馆传来的女声再好听,也会教人毛骨悚然,不能细听,细听还有远处传来的、似有若无的啼哭声。
狗头:“英雄救美?”
落在护栏上、不疾不徐敲击着的白嫩指尖突然停顿住。
英雄救美啊……
她喜欢。
她道谢,诚心的:“谢谢。”
狗头真心实意地腹诽:别,祖宗你别谢我。
翌日,降温了。
是黎明前飘了一场雨,一场秋雨一场寒,打湿了绿荫,卷来了一阵凉风。这凉凉一宿,送走了多少往生者。
八点不到,商领领就来上班了。整容区只配了一个大办公室,组长周姐总是最早到的一个。
商领领把包挂好,周姐问她:“你昨天不是加班了吗?怎么来这么早?”
不太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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