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一旁的板车旁穿来呵斥声,“那小娘子,你快离远些,这个不是你能碰的。”
不良帅皱眉,怎的这时还有人捣乱,这是不把他们不良人放在眼里!
待看清来人,准备抽刀刀手缓缓收回,脸色变化几道,突然就挂起了笑意,“桑小娘子,你怎会在此?”
他自以为亲善的笑容配上胡须茂盛的脸实在有些不好看,甚至有点吓人。
桑小榆却不在意,他们认识也有些时候了,这些不良人在外人看来有些凶恶,实际上确大多数都不算坏,颇有些“纸老虎”的意思。
当下客气道“我家就住在本间里坊,适才准备去趟西市做些采买,见此处热闹,便来看看。”
说完,又低下头看了看板车上白布盖着的“东西”。
不良帅笑意更浓,“原来如此,那可真是巧了。”
桑榆暗地里撇撇嘴,那可不是巧了,刚刚她还在家里吃朝食,还没吃完就被邻居家的二郎给拖过来了。
她好奇地问“发生了何事?”
不良帅心中微动,耐心解释了一遍原来张大郎、仇二郎和死去的柳大郎几人都是昔日的同窗好友,昨天晚间他们并几个同窗约好一起去吃酒,哪知道今天早上柳大郎被照顾他的婆子发现已经死去多时,吓的婆子坊门一开就连忙报案。
长安县县令张明府一大早上朝去了,命不良帅先来抓人。
“那如何能一口咬定是张大郎害死了柳大郎?”
团队聚餐,谁都有害人的可能。
不良帅撇了一眼瑟瑟发抖的仇二郎道“我们本来也只是想先问情况,哪晓得刚刚见到仇二郎,他就全招了,说柳大郎是被张大郎毒害致死的。”
仇二郎一听,忙道“我,我没胡说,就是张大郎毒死柳大哥的。”
桑榆就问“那你可有证据?”
“有,有,柳大郎口中吐血,脸色惨白,这不就是中毒而亡?我们中只有张大郎在药铺做事,他可以拿到砒霜之毒!”仇二郎激动喊道“况且我们昨晚七八个好友中,只有张大郎从未离席!肯定是借此机会下的毒。”
昨晚一起喝酒的几个学子也有几个人被一起喊来问话,听到仇二郎的话脸上血色全无,虽然也不敢相信是张大郎下毒的,但是他的话也挑不出毛病,只能连连点头作证。
不良帅是相信仇二郎的话的,在他们见到柳大郎的尸首的时候已经有郎中在场了,郎中也表示柳大郎确实死于中毒。
本朝管理严格,各种毒物一般不会流于民间,砒霜之流更是需要开具证明才能在药铺购买,仇二郎这些人都是寻常学子,想拿到实非易事。
倒是药铺做事的张大郎拿到确实要简单许多。
张大郎一听唇色全无,身体抖个不停,证据已经摆明,他心里知道自己这次是要栽了,就是不知道是谁要如此害他,他不知该如何辩解,只能不停哭诉道“冤枉,冤枉啊!”
桑榆托着下巴,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几个学子或紧张或惧怕的反应,最终眼神落在了仇二郎的身上。
不良帅笑眯眯地看着桑榆,“桑小娘子可有高见?”
他倒真的希望桑榆能说些不一样的,桑榆在长安县可是鼎鼎大名,别说是张明府,就连隔壁万年县的卢明府都听说过她。
这话要从三个月前说起,三个月前的一天,长安县衙来了一个办理户籍文书的小娘子,恰好衙门有个斗殴的案子,他正和张明府将被打的浑身是伤的受害者送出大门,双方碰在了一起。
桑榆仅仅一瞥就看出事情有异,那人身上的伤痕不像是出于他人之手。
桑榆口齿清晰,言辞犀利,三两下道明伤口为何所伤,又如何击打至此,那人被问的满天大汗,不知所云,张明府见状拉回去敲打一番,那人终于承认伤痕是为了嫁祸他人,自己殴打而来。
桑榆一战成名,此后一段时间张明府几次招她相助,每次桑榆都能看出些许破绽,破案效率之快,准确性之高,让饱受破案之烦恼的张明府喜笑颜开,心情都愉悦上不少。
作为不良帅,他自然也亲自见识过,并且尤其喜爱,总觉得每次听她分析案子都颇为赏心。
桑榆可不知道这些,她回到板车旁,掀开板车上的白布,露出里面脸色青白,气息全无的柳大郎。
是的,板车上正是柳大郎的尸身,柳大郎是来长安求学的外乡人,现在住的地方是一个好友租借的,他一死却不好一直放在房子里,不良帅一琢磨反正都是要带回衙门送到义庄的,索性借了板车一并拉着。
这就苦了一群跟着的学子了,柳大郎已经死去多时了,尸身开始微微发臭,之前有白布蒙着还好,现在白布一掀开,那股味儿略微靠近都叫人难以忍受。
桑榆无视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从容地掏出布巾遮住面部,也不碰尸体,只是细细瞧看一番。
不良帅也不阻止她,随她看。
柳大郎身上的衣服是长安学子常穿的青色长袍,上面满是污渍,颜色也有深有浅,靠近了还能闻到些许刺鼻的味道,她掏出手帕,将衣服上的污渍一一捏起,就连腰带也不放过。
此时身处闹市,验尸什么的肯定是不可能了,桑榆也不在意,隔着手帕在柳大郎的肚子上按了按。
都说柳大郎贪吃,爱喝酒,身材胖乎,尤其是肚子上的肉,躺在板车上像是怀孕的妇人一般,桑小榆这么一按,整个肚子凹出一个坑,像是按在了一团软絮上。
只是这就苦了板车旁的衙役,桑榆这么一按,柳大郎的口鼻,身下都吐出恶臭,酸腐的味道折磨着他们的嗅觉。
衙役们纷纷捂住口鼻后退,就连原本打算上前观望的不良帅都止住了脚步。
他蒲扇似得大掌在面前挥舞几下,黑俊俊的脸上满是嫌弃,“小娘子,不如咱们将人拉回衙门义庄再验如何?”
桑小娘子乖巧可怜,何必做这样的肮脏事?还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桑榆闻言笑笑,抬起手,将帕子包起来,随口问道“昨天你们一直在一起吗?吃食都一样?”
仇二郎道“当然,昨天晚上我们是在西市的秦家酒肆吃酒。”
一直沉默的沈四郎也点点头“正是,我们每隔几日都小聚一下,也算是秦家酒肆的常客了。”
桑榆继续问“那你们结束之后还去别处了吗?可吃些什么?”
“没有。”沈四郎肯定道“我们结束之时都有些醉意,暮鼓已经敲响,掌柜还特意提醒我们注意时辰,我们这才各自叫车回家。”
说完叫来小厮,“因张大郎是独自前来,所以还是我的小厮驾车送他归家的。”
实际上是因为张大郎家里没有仆从小厮,沈四郎身体不好酒吃的少些,这才能照顾一二。
那小厮唯唯诺诺点头,表示除了张大郎之外还送了其他两个学子归家,其中就有柳大郎,柳大郎到家已经很晚了,是最后一个送回去的,他将人交给照顾柳大郎的婆子之后就驾车离开了,最后差点赶上宵禁。
桑榆点头,柳大郎身上都是酒味和呕吐异味,可见当时吃了不少酒。
张大郎喊道“即是如此,柳大郎归家之时还活着,如何能肯定是我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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