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方仪和张池也同时想到这个问题。凌方仪觉得谁负责都行,自己分管财务,只要把好这一关,公司就出不了大问题。张池却很希望罗正能说句“先由张池负责一下吧”。
罗正抽完一支烟,说:“小凯回来之前,你俩合力管吧。有犹豫不决的事,我、陈一平、刘充,我们几个战友一起商量。你们说呢?”他觉得与其明确一人负责把关系搞得微妙起来,还不如维持现状。
张池心里略有些失望。
三个战友又抽了一阵烟,烟雾呛人时,凌方仪打开窗子。
夜深,凌方仪思绪像窗外的天空,在沉静的夜幕下翻腾。
要是不买那两张机票多好,一番好心竟收获了这样一个悲剧……
10月3日上午,凌方仪约蓝其川来到喜来登楼顶茶座。大家一早去恩施大峡谷了,蓝其川感冒不想动,他也就没去。他自作主张为蓝其川夫妻定了10月4日去北京的机票,也想趁此机会说服蓝其川。
俩人在靠栏杆的位置坐下。
蓝其川没情没绪地说:“恩施大峡谷还是不错的,你不去可惜了。”
凌方仪转着手中的杯子:“下次吧。”
恩施大峡谷离锦江不算远,半天的车程,但12个人中,有9人没去过,应了那句门口的景致最容易忽略的老话。正因为在省内,正因为觉得随时可以去,反而一直未去。就像北京八达岭长城,每天人头攒动,但真正的北京人倒有许多一次都没去过。
蓝其川从翡翠烟盒中抽出一支雪茄,没有点火,在手中搓着。
楼顶茶座人不多,除了几个老外,还有几对年轻人。
凌方仪看了一眼旁边的一对年轻人:“蓝兄,还生小凯的气?”
蓝其川神色黯然:“看来是逼不回来了。”
“对小凯,用经济手段,成功率本来就不高。”
“想不到这小子比我还犟。”
“就算你逼进天讯,他心不甘情不愿,能干好吗?就算干好了,能快乐吗?”
“你总是为他开脱。”
“让他多看看、多闯闯也不是坏事。”
“那只能是浪费时间和精力。”
凌方仪知道,蓝其川对计算机,既不懂,更没有好感。90年代初,天讯刚成立不久,就买了一台,但几年下来,发现仅仅是取代了铅字打印机。有一年参加行会,计算机出了故障,参会的资料出不来,蓝其川急得要砸计算机。后来计算机应用虽然多起来,但已难改他排斥的心理。人家说可以用于办公自动化,他则说脱裤子放屁多一道手续;人家说可以上网查资料,他则说网上的资料就像小时候玩的万花筒眼花缭乱、真假难辨。特别是许多年轻人迷恋网络游戏荒了学业、误了工作的社会负面新闻多起来后,他对计算机更是排斥,认为遍地开花的电脑公司不管怎么折腾,都不会有大出息。
凌方仪夹了块方糖放入杯中,慢慢搅动着:“有些浪费是避免不了的,一次恋爱就成功的婚姻最容易破裂,为什么?因为没有经历过外面的世界,没有经历过免疫力就差。”
蓝其川叹了口气:“他要走自己的路就走吧,大不了就当没这个儿子。”
凌方仪品着咖啡:“不管他路走得如何,赢家可都是你。”
蓝其川不解地看着凌方仪。
凌方仪说:“小凯如果走不远,就会心甘情愿进天讯,你是赢家;如果走远了,创下自己的公司,将来也是天讯的一部分,说不定还能推动天讯向集团发展,你还是赢家。”
蓝其川愣了一下。长期以来,他的思路一直是在想尽办法逼儿子回来一条道上。
凌方仪狡黠地笑笑:“都双赢了,就大度点吧。国庆长假还有几天,到北京看看小凯。”
蓝其川摆摆手:“老子向儿子妥协?亏你想得出来。”
凌方仪说:“父子之间没有胜负。”
蓝其川点起雪茄,深深吸了一口。
凌方仪把烟缸向蓝其川面前送了送:“小凯的公司刚起步,以他未来规划为中心,你可以帮他搭个高点的平台,在这个平台上,他长袖也好,短袖也罢,任他舞,即使失败了,也经历了。只有在你年富力强的时候,才能帮他站稳。蓝兄,毕竟未来的世界是他们的。”
凌方仪关于双羸的话让蓝其川换了个角度看待儿子创业,可要想让他就这样认可儿子,他还做不到:“早知道你今天还是为小凯说话,我就不来了。”
凌方仪笑了笑:“小凯他没有错。”
蓝其川看着天上的白云,有些负气又有些伤感:“那我错?扯淡。”
凌方仪把翡翠烟盒竖起来:“我说烟盒上有一条翡色龙,你说烟盒上有纪念日,都没错,角度不同而已。”
蓝其川苦笑一下,起身扶在栏杆上俯看。
许都的城市建设这几年搞得不错,拓宽了几条马路,建了几个大广场,高层建筑越来越多,最高的华信大厦不仅是地标,在省内也排名前三。尽管有人质疑其必要性,但至少从喜来登大酒店楼顶看出去,增加了可看性。
蓝其川郁闷地说:“我有时觉得我们这代人很可悲。那些狗屁专家一天到晚说文化传承,传承给谁?你看看小凯他们这代人,不知感恩,不知体贴父母,没有责任心。独生子女,我们连个选择都没有。”
凌方仪没有接蓝其川的话。他知道蓝其川在与儿子的战争中,心情灰到极点,以至对独生子女这代人都产生偏见。他不否认,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开始的独生子女政策,确实产生了特殊的一代。父母的过度呵护下,助长了自我为中心、骄纵不羁;父母的不敢放手,又造成了性格上的脆弱。可是,这能全怪这一代人吗?
凌方仪默默喝了会儿咖啡,见蓝其川心绪好了些,说:“不要想那么多。老僵着,不管从家庭看,还是从各自的事业看,都不利。你就放下父亲的架子,趁假日去一趟。”
“不可能。他就是回家,我还要考虑考虑让不让他进家门。”
“人生苦短,我们今生还有多少有质量的日子?在这种不愉快的僵持中耗掉值吗?”
蓝其川心中一震,目光纠结地落在远处。是啊,今生还有多少有质量的日子?
凌方仪从上衣口袋掏出机票:“一家团聚几天,就什么都过去了。”
蓝其川愕然,旋即恼火地喊起来:“凌方仪,你也太自作主张了。”
凌方仪笑着把机票向蓝其川面前送了送:“就算陪董玉洁到北京玩玩,顺便看看小凯。到北京后你实在不想见也可以不见嘛,就当成全一下母子俩。”
蓝其川横了凌方仪一眼,没有接。就是放弃逼儿子进天讯,也不能放下尊严,就是对儿子肆意妄为没办法了,也不能主动妥协,父亲总是父亲啊。
大约11点,两人离开楼顶茶座。
快到房间时,蓝其川站住,良久伸出手:“给我吧。我再考虑考虑。”
想不到两张机票把蓝其川夫妇送上不归之路,凌方仪眼睛一阵热辣。痛苦、懊悔、回天无力,几种情绪轮番折磨着他。
外面传来汽车的声音,好像停在自己家门口。
小凯?凌方仪从床上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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