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海军认真想了想，作为外人没有由头还真不大好提。律师自有律师的办法，吃饭结束时说，你把蓝总夫妻俩约过来，用聊天的方式让他们把意思表达出来，我会客室有摄像头，先留个视频。以后如果正式立遗嘱这个视频就没有什么用处，万一发生不测，在没有遗嘱的情况下，这个视频也能作为当事人真实意思的表示被法官采信。

　　张池弄清了来龙去脉，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郁闷。
　　张池把快烧到手的烟蒂扔进一次性纸杯，那是刘充二小时前用过的，还没有清理。
　　刘充是天讯二分厂厂长。当年在警卫连干到排长就再也上不去了，转业回了河北老家。天讯在通讯行业站住脚后，他来到天讯。当时蓝其川还没考虑好怎么安排他，他已带着妻儿站在了蓝其川面前。
　　张池见刘充电话都没打就跑过来，知道他面对天讯的突然变故，有些不知所措。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聊了一阵，谁都不想多说，谁都又想听对方说点什么。后来刘充站起来要走，张池也没留，送到门口时长叹一声：“我们是多年的战友，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真怕小凯把公司搞垮了，公司有我们多年的心血啊。”刘充眼中闪出希冀：“小凯反正担不起来，他出走就是不想担，要我说干脆他挂个董事长的名，你打理，对谁都好”。张池摇摇头：“我可不想操那份心”。他心里清楚，凌方仪是不会让刘充所说的局面出现的。

　　刘充走后，张池一直坐在书房抽烟，思绪像烟雾飘忽不定。
　　天讯接下来会出现什么局面？
　　小凯虽然不会立马三刻洗牌，但经营理念、管理方式以及副总们的权重肯定要发生变化。被动去适应？
　　给蓝其川打了10年工，再给他儿子打？

　　灯“拍”地亮了，潘云杉出现在书房门口，她用手扇扇烟雾：“想什么呢？”
　　张池不耐烦地挥挥手：“别来烦我。”
　　潘云杉犹豫一下，走到在张池旁边坐下：“老的走了，小的也走了，天讯该你说了算了吧？”
　　张池瞪了潘云杉一眼：“瞎琢磨什么？小凯两个月后就回来了。”
　　“小凯什么都不懂，回来不也要靠你。”潘云杉觑了一下张池的脸色，接着说：“你到天讯的时候，他蓝其川的家业只有公司这块地盘，现在呢，新建了那么大的秦湖基地，还买了600亩山地建林场，你才得到多少，一年不过三十万。要是小凯对不住你，我可要找他说道说道……”
　　“你想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只是……说说……你不好说的，我帮你说。”

　　“你知道什么？别添乱。”
　　“听说小凯跟凌方仪走得很近，你要当心。凌方仪这个人不简单，老的在的时候，跟老的跟得紧，现在老的走了，又跟小的套近乎。你看这次老的走了，立马连夜到北京，在小凯最悲痛的时候去安慰他，去联络感情，你说小凯能不感谢他，能不重用他……”
　　“你有完没完？”张池恼火地打断潘云杉。
　　“就会冲老婆发火，窝里横。这个世上，谁最关心你，谁最真心实意帮你，是我，你老婆。”潘云杉站起来，想想又坐下：“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儿子想，跃然说起来是天翼的总经理助理，其实就是个小跟班，要跟也要跟大的，那二十多人的小公司能有多大出息。不如趁这个机会进天讯，安排个有点权的位子，一年有个20来万。将来儿子娶个好媳妇，生个大胖孙子，咱俩就天伦之乐了……”潘云杉越说越来劲。

　　“不着调。这个时候把儿子塞进去，人家会怎么看？”
　　“管人家怎么看，实惠是真的。我可告诉你，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你不把儿子安排好，我跟你没完。”潘云杉站起来把窗子打开，扭身出去了。
　　张池又点起一支香烟，在烟雾中接着刚才的思路飘荡……

　　天讯现在如同乱世。
　　乱世出英雄。
　　何不趁机从天讯剥离一块，打造自己的公司？
　　像是要给自己一个理由，张池想到关于褚时健的段子。褚时健是红塔集团的老总，因贪污进了高墙。段子说国家给了褚时健2只鸡蛋，褚时健把它们蜉成小鸡，小鸡长大生蛋，蛋又蜉成小鸡，最后发展成超级规模养鸡场。有一天，褚时健来到养鸡场，随手拿了2只鸡蛋放进自己口袋，于是进了监狱。这个段子大意是同情褚时健，认为国家给褚时健的待遇与他所做的贡献不对等。
　　张池想，天讯能有今天自己也付出不少，剥离一块应该就像褚时健拿两只鸡蛋。与理虽不合，其情却可恕。
　　张池从沙发里站起来，踱向阳台。
　　夜色已深。
　　张池看着天幕上闪烁的星光，心想，小时候听老人讲，天上一颗星，地下一颗丁，哪颗星星是自己呢？谁都是百年，为什么自己不能成为最亮的那一颗呢？
　　西斜的阳光穿过樟树，斑斑点点洒落在天讯办公楼前空地上，那里停着一溜车，阳光落在车镜上，反射着晃眼的光。

　　张池立在办公室窗边沉思。
　　哪“两枚鸡蛋”可以放入自己口袋呢？
　　蓝其川的50万借款可以不还了。装璜景园叠加别墅时借了蓝其川50万，自己没还，蓝其川也从未提起，此事没第二个人知道，现在人去债清。
　　聚福来似可以动动脑筋。
　　聚福来是一家中小规模的酒店。当年刚刚开业，就赶上非典席卷全国，生意还没见起色就跟着进入餐饮业的整体萧条期，连续三个月，一笔生意也没做，窘迫到银行贷款利息都付不出，被戏称乔老爷的老板乔立向蓝其川求助，蓝其川借了300万，帮聚福来撑过了那段艰难的时期，而自己正是牵线人。
　　后来这笔钱作为长期借款，每年按20%利息额度在酒店消费。天讯的一般应酬，都安排在聚福来，只有需要讲讲排场的时候才到国际饭店或塔影湖度假村。
　　这笔款当时是从蓝其川卡上直接划的，没走公司大账。乔老爷说不定能看在当初牵线的份上帮着暗度陈仓，只是如何瞒过凌方仪是个难题。
　　秦湖基地应该有机会。
　　这个工程是二建承建、自己经手的，总投资在1.1亿。当初李广森说蓝其川太精明，不敢偷工减料，只给了50万回扣。现在蓝其川走了，可以让李广森通过追加工程成本按行规给付。行规是工程款的5%，也就是说李广森那边再给500万是可行的。这个工程年底完工，追加工程款机会还是有的，当然要做的巧妙，与二建结账，凌方仪肯定要把关的。

　　还有秦湖基地的办公楼装璜，蓝其川在世时，跟几家装璜公司接触过，总费用大约要1000万，现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在上面加200万。凌方仪会不会在订立合同时坚持加上审计条款？如果坚持，装璜公司敢不敢加这么多水分？
　　天讯在外地还有几处房产可能有机会。
　　当年蓝其川为拓展业务，在广州、上海、武汉设立了三个办事处。三个办事处撤销后，就很少有人关心了，几个副总中颜慧乐和蒋彦都是近几年来的，不知情，最多王一龙有些印象。只是，这一块动手的难度不小，除了凌方仪清楚，财务上可能还有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