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在那个狭小的单间寝室里,荆晓灵偷偷地从书桌上一摞子的习题卷子中间翻出了新一期、被抱着报纸树皮的《友者文摘》。
这种书属于是校园“课外杂书”,是不允许带到教室里去的“禁”书。她从门口的报摊上买的时候,还会另外买一份报纸,夹在报纸里再带进学校。
荆晓灵被一篇名为《圆》的文章所吸引。
原文这样写道:
“我离他很远,但,仿佛又那么近;
对方的呼吸,足以使彼此感到窒息。
层层翻滚的热浪,从炽热的眼神交汇处涌出,逼迫着我们不得不重新开始,再次疏远;
道道无形的光芒,隐含着毒刺,我们伤得更深、刺得更痛、爱得更累。必须选择分开。
我们流着泪、忍着痛、滴着血、挥着手……
最终,他还是转了身;而,我并不知道,那路是否有尽头。
我狠下心来,不再去看他已经渐行渐远的背影。回到了,我本应该属于的方向。
可是,另一个身影,在朝我微笑。
那个笑容很美,很美,同时,又是那么持久。也许,它以前就一直在的……
——这笑容,的确是只有经过了时间的累积,才会沉淀地那么灿烂、那么从容。
它伸出了双臂,让我倒在那个无比温暖、安全、博大的胸怀里。
我哭了,但分明是在笑。
我藏在它那件大而厚的风衣里,孱弱的身体,随着风衣,在风雨中,一起摇曳。
我不知道,我们走了多远,似乎也没有一丝疲倦。
我们走过了山谷,因为我感觉得到山风来的时候,它把我搂得很紧;
我们穿越了树林,因为它停了下来,还采了一些美味的果子给我吃;
我们来到了一条小溪边,因为我听见了落叶漂流在水面上的声音。
那个一如既往的笑容,对我轻轻地说:‘你更美了!可我想,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它的手,没有了力气,从我的肩上滑落,没留下任何痕迹。
望着那如初见般的笑容,我想,它只是该休息了
端详着自己水中的倒影,我知道,自己也已经老了。千疮百孔的赤裸身躯上,再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挥霍青春的细胞。
忽然,对岸的一片黑色,遮住了水面上的夕阳。
那是一个好陌生的轮廓!
不,那是一个多么熟悉的眼神,会是他吗?
就在那山林之外的小路上,我们曾相识,直至分开……
他去了路的另一头;我和带着笑容的那件‘风衣’,来到路的这一头:
这座山,这片林,这条小溪边。
他也老了。
他坐在岸边,并肩着对我说:‘这一路上,我遇到了三个朝我微笑的女孩子,她们都向我伸出了双手,可我,并没有为她们停留。’
‘我越过了高山,穿过了树林,独自来到了这条小溪边。见到你之前,我还遇到了一位垂死的老者。老者说,他自己一直在等一个人’
然而,不久,老人便走了。
那时,他看了看自己头上的太阳,他知道,余下的时间还十分漫长,他,还年轻。
‘在不远处,山腰上的茅屋、农田,还有,那片火红火红的野玫瑰’他指给我看,继续说,‘那是我自己建的屋、耕的地、浇的花。我始终相信,你一定会来。因为,那位老人在离开之前,还告诉我了一个秘密,他说:年轻人呢,这条路本就是个圆。她,只是,会比你晚到一点点。’
我笑了,但分明是在哭。
为了等到,我人生中注定的那半个圆,重新出现;
我宁愿,用自己无尽的孤独,去将那些污浊的记忆,来祭奠。
我知道,自己终将会在,那条小溪边,与他再次相遇。
我爱他,哪怕他从来都不知道。
我爱他,胜过爱这宇宙天际间的一切。
我爱他,所以,我敢于为这份爱,牺牲自己的一切。”
荆晓灵不知不觉地就读完了整篇,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学生公寓里,开始统一挂起了蚊帐。
但是,荆晓灵领到的那套蚊帐,居然是被人故意扯坏了几个大洞的。
每个学生只有一套,定量供应的!没有多余的了!
荆晓灵只好跟隔壁的生活老师刘雅丽借来了针线,自己尝试着重新将其缝好,用彩色的线,将那些破损的洞,设计成了一些看起来很漂亮的小花朵。
班花儿周学艳正从她开着门的宿舍口路过,向里瞟了一眼,好奇地停住了脚步,礼貌地敲了敲门:“荆晓灵,我能进来吗?”
坐在床边的荆晓灵抬起头,看到了门口的周学艳,面无欢喜的表情。荆晓灵既不是满心地欢迎对方,也没有直接回绝对方,只是点点头,模棱两可地回答道:“当然!”
她与她而言,非敌非友,目前,充其量,周学艳也只不过是曾经一只善意手帕的好心“陌生人”的关系。
在遥河小学已经三个多月了,荆晓灵和周学艳说话交流的次数,总共也是屈指可数的。
周学艳穿着一身飘逸的浅色连衣裙,走了进来。她白皙的手指,摸着眼前这只已经挂好的彩色蚊帐,惊讶而赞美地问道:“荆晓灵,你的手可真巧啊,这是怎么做的,可以教教我吗?”
荆晓灵收拾好针线包,本打算着先要去隔壁直接还给刘老师的,可听周学艳这么一问,便顺手给她了:“就用这些彩线啊。你想缝什么图案,就缝什么图案;你觉得怎么好看,就怎么缝,便是了!”
“是吗?就这么简单吗?”周学艳完全不敢相信地问着。
这么好看的东西,居然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后进生”手中而生的,而且,听起来,就像是荆晓灵随意而为、轻轻松松就搞出来的一般。
周学艳从上国际双语幼儿园的时候,就一直在学画画,但,她学到的绘画技巧,可都是一板一眼的、要遵循老师要求的各种规则的。
“嗯!对的!就这么简单!”荆晓灵既没有要送客的意思,也不没有要继续热络聊天的打算,“学艳,那,你记得用完这些针线之后,把它还给刘雅丽老师啊。”
“好!”周学艳从荆晓灵那里领走了针线盒,就回到了自己的宿舍,瞅着自己的一白到底的蚊帐,发起呆来。
其实,在此前崔韬梅安排室友刘靖去收集到全班男生喜欢哪个女生的调查结果时,周学艳便自然也知道了,上官韩旭喜欢的是崔韬梅,而不是自己。
可是,周学艳自从打小起就只喜欢和上官韩旭一起玩儿。而且,当时,同一所幼儿园里,他们俩的小床就是挨着的。
日常午睡的时候,上官韩旭常常是爱调皮捣蛋,无聊的时候,就和周学艳嬉戏打闹。他们俩常常被阿姨老师一并叫起来,站在小床边罚站。直到站累了,才又一起回到各自的小床里面去睡觉。
但是,那个时候,五六岁的上官韩旭人缘还是蛮好,总是喜欢和所有的小朋友一起玩儿。他对周学艳的印象,并不足够深刻。
尤其,在上了这所“贵族”学校之后,上官韩旭身边的新玩伴儿就变得更多了,经常会把周学艳的存在抛到九霄云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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