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じゃ

　　PM 19:14
　　“我很怕。”夏衣先说。
　　“我知道。我也怕。”我说。
　　“但是，不要怕。如果是命中注定的，一切都无法改变。”她说。
　　“如果命中注定，我们是在一起的。你相信吗？”我坚定的说。

　　“我相信。”她抓住我的手说。
　　“我……相信。”我却犹豫。
　　她轻轻一笑，在我脸上吻了一下，小声说：“我爱你。”然后跟着一句日语。我问是什么意思。她说是：“永远永远爱你，至死不渝。”
　　“不要说这个死。我讨厌听见你说。”我对自己很厌恶，厌恶自己的犹豫。厌恶自己的懦弱。
　　“对不起……我……”夏衣眼里泛着泪光。
　　“别说了。”我抱住她，在她耳边低语，“我们一起降落，一起去见你父母，然后结婚，生个像你的女儿，看着她慢慢长大……”

　　夏衣摇头，说：“不要，生一男一女。男的像你，女的像——”
　　“像你。”我替她说，不禁笑起来，“真俗的台词呀。”
　　“那你想个好听点的话呀。”夏衣撅起小嘴说。
　　“我爱你！”我简单说。
　　“小气！”

　　“为什么说我小气？”
　　“才说那么点。”
　　“就三个字，已经足够了！”我笑。
　　夏衣还想说什么。乘务长走进来，她见了我们这样，没生气，反而笑了，说：“降落后时间多的是。先回去坐好吧，陈卓先生。我们就要开始迫降演示了。”
　　夏衣轻轻推开我，小声说：“先回去吧。降落后，我再继续听你的爱的誓言，趁这个时间好好练习吧！”

　　我们不舍的分开。
　　当我拉开帘子即将走出去的时候，夏衣在后面叫我的名字。
　　她微微抬起手，说：“じゃ！”
　　我愣一下，似曾听过。夏衣笑了声，认真说：“再见！”
　　我终于明白。
　　“再见。”我轻轻说了声，便离开。

　　PM 19:19
　　我刚在座位上坐定，飞机上的空姐们就开始穿梭在走道上，拿着小布袋，收起乘客的手表和耳环等饰物，还要求女乘客们脱掉丝袜和高跟鞋。
　　“这是为什么？”我问杨谷。
　　“是安全规则。飞机迫降在海上后，会放下充气滑梯，如果有尖锐物会划破充气滑梯。脱下丝袜是防止发生火灾吸附在乘客皮肤上造成二次伤害……”杨谷很认真的解释。
　　过了一会后，空姐们开始帮助乘客们穿上救生衣。在机舱里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位空姐在演示如何打开救生衣，座椅上的电视屏幕也在播放如何从充气滑梯上逃生，在海面上如何应急等等。
　　“准备了这么多，可是，飞机如何安全降落在海面上？”杨谷眉头紧锁地看着窗外。

　　窗外，是一片漆黑的夜空。
　　只有天上高悬的明月，将天空的浮云隐约显映在眼前。日本航空自卫队的战斗机像只安静的海鸟，静静陪伴着我们。
　　飞机在慢慢下降高度。
　　我抬起头，往机舱走道上看去，寻找夏衣。可是，却只看到她远远向机头方向走去的背影。
　　又近，又远。

　　就像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PM 19:30

135 My Goddess

　　PM 19:31
　　飞机的高度不断下降，已经到可以向下俯瞰大海的高度。可是，在黑夜里，什么都看不到。借着月光，也许可以看见那条黑色的海岸线。
　　窗外的战斗机闪着红绿的航灯，静静陪伴在旁飞行，没有一丝躁动。让人看久了，不知不觉间多了几许奇特的安逸感。
　　机舱里却是另一番景象，不安和恐惧在每个人脸上浮动。属于各自不同的神的信徒们开始向自己信仰的神默默祈祷。
　　我的神，是夏衣。

　　“我不会游泳。”杨谷说。
　　“我也不会。”我暗自叹气。身长在海岸城市，却不会游泳。原本没什么想法，可是到此时，才后悔莫及。
　　“算了，能不能安全降落还得另说了。飞机无法打开扰流板，不能减速的飞机直接划在海面上……算了！不想了！”杨谷捂住头。
　　“如果这只是一场梦。有多好……”我淡淡地自言自语。
　　如果只是一场梦，那夏衣，只在梦里吗？
　　梦醒了，她就不在了吗？

　　广播响起了日语的声音，很快，就转成中文：“您好，乘客们，距离迫降还有二十分钟左右，请不要打开手机和其他电子设备，以影响本机对外联系和迫降的安全。谢谢！”
　　手机！
　　我怎么忘了！
　　两小时过去，我居然忘记开手机跟家人说几句话。杨谷慌慌张张一个人在那说废话不停，旁边的日本人在祈祷。不过，往远看点，就有人在悄悄打手机说话。
　　唉，把我也带糊涂了。

　　还有20多分钟。命运的审判就要到来了。
　　PM 19:35
　　我拿出手机，等等，现在飞机应该进入了日本领空了。那不是国际漫游？很贵的！
　　算了！贵就贵了！
　　我拨打老爸老妈的电话，一个关机，一个没人接。郁闷！
　　无意间，我翻到了徐茜的电话。

　　徐茜……
　　我拨通了她的电话。
　　她接了。
　　“喂！”徐茜的声音，很平淡，“陈卓，什么事？”
　　“徐茜，那天，对不起。一切的事，都对不起。如果我们下辈子再见，也许，还会……”我没说完，挂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要对她说这些话。
　　徐茜又打来电话。
　　我没接，关了手机。闭上眼，静静等待，命运来临的那一刻。
　　PM 19:38
　　就算闭上眼，也无法让自己的心情舒缓，只让自己在不断紧张。闭上眼，反而深切地感受到飞机高度的下降。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往下带。

　　越往下，越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感。
　　如果在平常，飞机的降落，对许多害怕飞行的人来说是一种安慰。
　　可是现在，谁都不想将降落。哪怕是在天上飞一辈子。
　　头上的指示灯响了，是安全指示灯。
　　杨谷在我旁边轻声说了一句：“陈卓，如果能活下来。我请你喝酒，请你吃神户牛肉，请你吃最贵的寿司，请你去新宿歌舞伎町玩一星期……”
　　我不禁一笑，说：“好了！活下来再说吧。如果活下来，我再也不坐飞机了。”

　　PM 19: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