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源……”说到这里,褚玉堂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冯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看出了他的顾虑,开解道:“没事老褚,光子是我好兄弟,有啥事尽管说。”
“那我就直说了……”褚玉堂道:“今天但凡不是阿源你,要是别人拿这东西出来,我肯定二话不说就把他赶出去了,这玩意儿要是真的,就是国宝级别,不是咱们这种小老百姓能玩的,你们听哥一句劝,要么租个银行保险箱把它藏好,千万别再给人看了,也别跟人说;要么现在就去省博物馆,把它捐给国家。我劝你们还是把它捐了。”
我看了看冯光,意思是你的东西你自己做主。冯光却有点心神不宁的样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抓了抓后脖颈说:“玉堂哥你放心,我不是贪财的人,对古董这些也没多大兴趣,只是要从这东西里查一些事情,等事儿查清楚了,我一定把它上交给国家。”说完又使劲挠了挠后背。
“那就好。”褚玉堂满心安慰地说。
“玉堂哥,还有最后一样东西,您给再看看。”冯光指着最后的陨石人偶说。
“行,不过对于陨石,阿源比我更懂啊。”褚玉堂还没把东西拿上手,就知道它是陨石了。他戴上老花眼镜,捧起人偶细细看了一遍,摘下眼镜笑了,说:“这是颗假陨石。”
“哦?为什么?”我奇怪的问道。
“你看这熔壳,多完整。”褚玉堂摩挲着陨石表面说。
我点点头,熔壳是陨石的鉴定标志之一,没熔壳不一定不是真陨石,但有熔壳却一定是真陨石。
“呵呵……”褚玉堂乐呵呵地说:“熔壳是陨石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跟空气摩擦,产生高温,陨石表面融化导致的。熔壳普遍很薄,只有表面几毫米的一层,外力稍微一动,它就破了。可是你看这人偶,虽然雕工有限,有鼻子有眼,胳膊腿俱全,肯定是人工雕刻而成的,既然动过刀,怎么可能还保存着这么完好的熔壳?难道它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之前只顾看人偶的陨石结构了,却没去考虑这么简单的逻辑。
褚玉堂看出了我的窘迫,开解道:“不过这石头的橄榄石结构很清晰,还有气印,认错也很正常。陨石鉴定本来就很复杂,光看外表是不能确定的,必须要取一些样本用特殊仪器检测成分才行,你看这里,之前有人就用采样针取出过里面的东西,一定是拿去鉴定的……咦?还用环氧树脂封回去了,这人做事挺地道。”褚玉堂也看到了那个针孔。
“那它就是个现代工艺品?”我问。
“那也不见得,”褚玉堂摇头道:“我看这皮壳的沁色,还有包浆,年月应该不会太短,从器型看,有点像南美那边印加文明的东西,那最起码也得有个五六百年了,如果是玛雅时期的,那就更早,那边的行市我不太清楚,这几年也有拍出天价的,主要看东西是从哪个坑出来的,不过……”
褚玉堂又拿起单眼显微镜去看。“啧啧……你说这玩意是个假的吧,这假的也太真了一点,这熔壳,这球粒结构……我严重怀疑它是真陨石,雕刻完了以后再用什么技术把熔壳给做出来的。”
“阿源,陨石你比我更清楚,如果你都看不明白,我更抓瞎了,我建议还是找个专家看一下。”褚玉堂放下人偶说。
“嗯,不过一时间也找不到人。”我说:“我以前都是联系的紫金山天文台的专家,咱么钱潮市好像这方面的比较少。”
“我倒是知道一位,”褚玉堂说:“我不认识他,就是听藏友说起过,据说是亚洲第一‘陨石猎人’,就在咱们馒头山气象局工作。”
“陨石猎人是啥?”冯光听到这里,按捺不住说。
“哦,陨石猎人就是收集陨石的人,现在陨石收藏越来越热,价格也水涨船高,所以就吸引了一批想一夜暴富的人,专门在野外找陨石。这行门槛很低,是个人只要不残废,那根木棍就能干,但真正能干好的少之又少,你得懂很多知识,天文地理甚至是历史传说,样样都得通一点,才能真正找着陨石。”
“老褚,你说的这位叫什么名字?”我着急地打断他的话说。
“名字很好记,叫徐森。”褚玉堂说。
我看了看表,现在还不到早上九点,便站起身说:“那咱们赶紧去馒头山找他看看。”
“别这么急啊,你难得来一趟,怎么也吃了中饭再走啊。”褚玉堂说。
“不了老褚,我先把贝勒放你这,我和光子先过去,等完事了再来接它。”我摆摆手,一边招呼冯光往外走,一边说。
贝勒见我起身,也马上起身跟了过来,门一开,它却突然炸毛了,身子猛地一缩,朝着门外龇牙咧嘴低声咆哮起来。
我急着走,只当它是分离焦虑,便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脑袋,直到它安静下来,才跟冯光上车离去。
馒头山位于市中心,山不高,但因为周围都是平地,一枝独秀,因此把气象站建在了山顶。依山而建的,是钱潮市最老旧的社区,这里的房子,最老的甚至可以追溯到晚明时期。早年间是本市著名的脏乱旧地区,但这些年却因为很多人跑这里怀旧复古,突然在网上爆红了,政府再因势利导,围绕气象局搞了个天文主题文创园,这地方就成了不折不扣的网红打卡地。
一路早高峰,我们到馒头山的时候,已经是时点多了,本来还发愁怎么找到这个徐森,没成想刚进文创园的大门,便看到门边力着一个易拉宝,上面画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头像,半边脸黑半边脸白,眼光深邃的望着前方,旁边写着:“你想了解陨石从哪里来的吗?你想知道陨石中蕴含的秘密吗?你想知道怎么鉴别陨石吗?陨石知识讲座,主讲人——徐森博士。”
我在看了看下面的小字,写着时间正是今天上午9点到11点,地点是在园区天文馆一楼讲演厅。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冯光哈哈大笑道。
我们俩很快找到了天文馆,讲演厅里已经座无虚席,我们只能在过道上站着。台上站的正是易拉宝上画的男子,应该就是徐森博士,此刻他的演讲已经到了尾声:
“一颗陨石,它可能来自外太空星云,可能来自银河深处,可能来自域外星系;它里面蕴含的物质,可能有行星碎裂的内核,可能有超新星爆发的物质,甚至可能有宇宙诞生之初的原始物质,它们经历了数十亿年时光的洗礼,穿越了亿万光年的距离,当我们握着它的时候,就像握着整个宇宙……”
热烈的掌声响起,一个身穿酒红色旗袍的姑娘款款上台,说:“非常感谢徐博士精彩的演讲,相信我们都获得了很多的收获,接下来是鉴定环节,徐森博士会为我们陨石藏友现场鉴定真伪,现在请藏友们拿好自己的宝贝,到前台来……”
话音未落,台下就轰的一声,站起来上百号人,争先恐后的朝台上挤去。
“啊!大家不要挤……”旗袍姑娘吓得花容失色,都快哭出来了。
还是徐森拿起话筒,大声道:“都不要挤,我今天都在这里,每一个都会鉴定到的,大家有序排队,如果再挤我就请工作人员把你请出去了,对,排好队,从那边楼梯上来,一个一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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