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号虽然是世人所取,但是也说明,此人多半是有些本事。大哥,这事儿咱们可不能不当一回事!”
苏绶眉头深凝,随后凛凝目看过来:“这太过荒谬了,苏家在锁道一行上称霸多年,擅制锁的各路各派底细都清楚,就算是别家有资质过人的子弟,我们也心里有数,断不可能在这之中还有人能突然之间横空出世。
“——他什么来历,不知道么?”
“据说完全没有人晓得。他行踪不定,也没有任何人见过。”
“那他们是找谁求的锁?”
“据说是南城有间铺子,可以联络上此人,但是一般也没有人知道到底是哪家铺子。
“凡是找他制过锁的都签过约定,倘若走漏风声,那这家的锁便会有许多把锁钥留落出来,也就是说,会落得几百两银子特制的锁变成废铜的下场,几百两银子或许不多,但他们却是要拿来锁住不计其数财物的库房的,他们没有理由去毁这种约定。
“而最关键的是,据说与每个求锁的商贾当面对接的人都不一样,这也就更加无从透露了。”
苏绶听得眉心成结。“搞得这么神秘,那定然是有问题了。——那伙计呢?”
“伙计在铺子里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惹恼了刘园,险些被赶出去,但是我方才发话留他下来了。”
苏绶沉气,随后道:“你立刻让他想办法弄把这样的锁过来验证验证,若是带不来,那便是带你过去亲自看看也好,究竟是与不是,此事都必须得尽快查明!”
“是。”苏缵颌首。
“还有,莫忘了打发人去京城四处探探,看看有没有别的风声?此事出现得太过蹊跷,让人难以置信,因而不排除有人兴风作浪,故弄玄虚来打压苏家的名声,从而达到混水摸鱼的目的。若果真如此,那凭他在苏家眼皮底下生事,苏家也定要使出手段来让他知道厉害不可!”
“弟弟省得。”苏缵深深点头,“我立刻找吴淳安排人前往东西南北城。”
苏绶沉气摆摆手。
这件事把本来就揉成团的思维更加打乱了,简直是突如其来的坏消息。
“对了,”这边厢苏缵走到门下,又想到一事而走了回来,“婼姐儿这次回来,你有没有与她叙过话?”
苏绶侧首:“如何?”
“没什么。”苏缵道,“我就是觉得,婼姐儿外出半年回来,似与从前不大相同了。我先前看到她与韩陌在一起。明明两人身份气势都悬殊巨大,可是她竟然并不害怕那位京城人闻风丧胆的小阎王,且还能在他面前谑笑得出来……
“明明这丫头从小到大她都很乖巧温顺,不知怎地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回起话来也滴水不漏,很是让人不敢相信。”
苏婼先前虽说对她与韩陌的交谈有过一番解释,但苏缵显然是无法全信的,只不过他也没有去深究的必要。韩陌与她之间的身份和个性的差距之大,他们再怎么接触,都不如忽然变得那样灵动耀眼的苏婼来得印象深刻。
“她与韩陌?”苏绶又看了过来,果然他对这点比较在意。
苏缵不愿节外生枝:“应该只是偶遇,不知怎么就认识了。恰巧我遇上,就让婼姐儿先回了来。”
苏绶收回目光,并没有再往下问。
苏缵道:“我就是随便问问,没什么别的。既然你们父女还没有正经叙过,那就当我没说。我先去办事要紧。”
说完他也不等下文,转身就走了。
苏绶等到他出去很久之后,方才从桌面上散乱的几份文书中的抬起目光。
被韩陌在南城堵了两次,苏婼打消了近期出门的所有计划。韩陌的脑子有些出乎她意料的好使,她不过求财而已,犯不着再怼着风头去冒险。
这几日便安静看书习字,与黄氏吃茶聊天消遣时光。黄氏出身名士之家,自幼习得一身风雅气,既知天文地理,又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那也完全称得上是行家。这样的妙人,偏还长着一副好相貌,苏婼越是看她,就越是想不明白苏缵为何会这么眼瞎。
不过苏家男人眼瞎似乎是共性,这不她娘谢氏才情虽不如黄氏,但相貌却还要更胜一筹,苏绶不也是没看见吗?当然没看上并不见得就是件憾事,即便是,那也是苏绶的憾,而绝不会是谢氏的。
秦烨隔了两日才把银票送过来。韩陌那时正在堵苏婼,未免少了对他的关注,以至于他十分顺利地回到工部衙门,只是衙门里却有宋延带着人守在那儿,他为避锋芒,便唤了衙役将卷宗转交到秦获手上。此时事情败露,他自然也没有再遮掩的必要。
秦获确实在衙门里勃然大怒,不过因为秦烨并没有当着面交还卷宗,使得他盗取公文的事情没留下切实把柄,让人没法非议,因此回到秦家,秦获只是罚他去祠堂跪了两个时辰。之所以隔了两日才把苏婼这份银票送来,自然是因为养膝盖的伤。
“姐姐,以后再有这种事你千万别再找我!我这小命都差点被小阎王吓没了都!”秦烨怎么可能不抱怨?在工部衙门被韩陌追的感觉,大概就跟在荒山上被猛虎追的感觉差不多吧,那时刻就要葬送掉小命的气势简直害他连做了两夜恶梦!
“谁让你在他面前变软骨头?你要不是卖我卖的那么利索,也不会有这么一出不是?”
秦烨瞬间气弱:“我也不是故意卖你,当时那场面,我就算不说你是谁,他也会查出来呀。”
苏婼收银票的时候手停住,冷笑瞅他。
秦烨打了个哆嗦。
苏婼抽出一张银票,啪地拍在案面上推回去:“看在这次事情办的不错的份上,拿去买点吃的补补。”
秦烨看着这张五十两的票子,刷一下惊喜地跳起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苏婼翻了个白眼:“知道的你是秦家嫡出的少爷,不知道的还当你穷得揭不开锅呢,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秦烨望着她:“你赚这么多钱又做什么?”
苏婼顿了下,耸耸肩走了。
看来大家都有不想说的秘密呢。
韩陌被苏婼气得够呛,还好回到工部,那卷宗绕了一圈已经回到了秦获手上,不用再费心去追人。
他便带着卷宗就此离去,拿着在手上着实参详了几日。
这日天晴日好,几日下来积雪消融,春风拂面,画眉鸟儿在已悄悄绽出绿芽的草木上欢快歌唱,书房里却静悄悄,窦尹走进去,只见韩陌绷着个脸坐在书案后出神,不由得唤了一声:“世子。”
韩陌吐了口气,捏着下巴靠进了椅背。
窦尹看到他面前展开的卷宗,说道:“可有什么发现?”
“没有。”韩陌道,“我横看竖看这个东西,都没看出来哪里不对劲,从事发到善后,各个环节均有描述,当天夜里的暴雨也不止冲毁了那一道堤坝,别处也有程度不等的灾患,哪里就能看出来当中有猫腻呢?”
窦尹拿在手上,翻阅了一遍说:“各衙门该审核的都有审核,而且细致到连事后赈灾的款项,还有当时办事不力被处罚的官员名单,背后都有抄录,确实看不出,也不可能有什么疏漏存在。会不会是,那姑娘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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