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吃过饭,欢天喜地地捧着包袱出去了。
咏雪问道:“娘子,您捐了什么呀?”
苏云落将筷子放下,用洁白的帕子揩了嘴角,笑道:“自是极好的东西。”
娘子的好东西不少,既然娘子说是极好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咏雪心想。
阿元直往学堂去。
天早就黑透了,沿街的商铺次第点着气死风灯,青石板打扫得干干净净。这些都是顾老师的功劳。虽然顾老师嘴巴毒,但是他为灵石镇做的事不少。阿元对顾老师,是由衷的敬佩。
顾老师并不住在学堂,他在学堂不远处,赁了一座二进的小房子,此时房子的院门前,也亮着两盏气死风灯。
阿元轻轻地敲一敲门,无人应答。
门却是虚掩着的。
阿元侧耳一听,里头嘈嘈杂杂,似是许多人在讲话。
阿元这才想起,本应响起的锣鼓声没有响起。
阿元干脆推门进去,一直走到里头,才有一个人跳起来:“谁?”阿元听得声音,是顾老师的长随卫英。
他赶紧道:“是我,梁阿元,我替我们东家送募捐的东西来。顾老师可在?”
只听卫英道:“主子在里面,你进去罢。”说着又坐下了。
阿元心中奇怪,只得捧着包袱进去。却见里头人头济济,里头坐着的,都是灵石镇上的商铺掌柜。而中间着一身青色直缀的白面书生,可不就是顾闻白。
顾闻白身量高,又偏瘦削,着一身青色直缀,正垂着眼,看着手上的一本册子。
见阿元进来,那些掌柜们停止说话,俱看向他。阿元是新来的外乡人苏娘子的小伙计,大伙都知道,如今见他手上捧着一个大包袱,心中都了然。
顾闻白听得动静,抬眼,薄唇扯出一丝凉薄的笑容:“苏娘子倒是心思剔透。”
旁侧一人便要接过包袱,阿元忙道:“我们东家说了,须得在秋祭前夜才能打开。”
“呵。苏娘子胆量不小。”顾闻白看了一眼包袱,对那人说道,“收下罢。”
旁侧的掌柜都笑起来:“不过是一个外乡来的小娘子,顾老师也别太苛刻。”
阿元看着那人将包袱高高地放好,放心地走了。
这不过是一件小小的事情,顾闻白没有放在心上,他要忙的事还很多。当然了,他亦觉得,像苏娘子那样的,不会捐什么像样的好东西。
离秋祭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苏云落发现,从咏雪到盈婆婆,大伙儿都有一种莫名的兴奋。秋祭果真是个大日子。不过,苏云落觉得,无论过什么节日,灵石镇上的人们都十分兴奋,彼此之间谈论得十分热切。
不过,听盈婆婆说,原来秋祭并没有那么热闹,是顾老师来了之后,才将秋祭弄得越发的盛大的。
苏云落挑挑眉,这顾老师,可真是无利不起早啊。他定是用秋祭弄了不少回扣,所以才那么积极。
咏雪一边将衣服叠进箱子中,小嘴儿一边喋喋不休:“每逢秋祭,都可好玩了。卖糖人的,卖冰糖葫芦的,还有投圈的,还有扛着老虎皮来的,每年都能大开眼界。”
苏云落唇上含笑,一手托着腮,心不在焉地在白纸上画了一只狐狸,狡猾的狐狸。
咏雪将衣服放好,见到苏云落画的狐狸,十分捧场:“娘子,您好厉害。好似真的狐狸一样。”
想了想,又求苏云落道:“娘子,您可不可以给我画一个面具?狐狸的,就像这般。”
“要面具作甚?”
咏雪欢喜得很:“在秋祭上都要戴面具的呀,我若是戴着娘子画的面具出去,非得羡煞旁人不可。往年里我钱不够,只能买极普通的面具,都不出彩。”
小小的一个灵石镇的秋祭,竟然搞得如此隆重,人人欢天喜地,这顾老师,的确不简单。
苏云落答应替咏雪画面具,咏雪欢天喜地从街上买来空白面具,交给苏云落。苏云落此前画狐狸只是心血来潮,见咏雪十分高兴,不忍扫她的兴,专门研磨了颜料,细细地在面具上描狐狸。
没成想,这一画,倒画出兴致来了。
空白面具画成狐狸,戴在咏雪脸上,古灵精怪,在朦朦灯光中,狐狸面具似真似假。
苏云落心念一动:“咏雪,你家里还有几兄妹?”咏雪是她买来的,是因为家中兄弟姐妹太多,咏雪的父母实在养活不了,才把咏雪卖给苏云落,收了十两银。
因家中离得不远,苏云落这边又并没有什么事可做,她便允了咏雪,在空时可以回家看看。不过,咏雪是越来越不愿意回家。娘子和气,院落收拾得极好,镇日静悄悄的,院里还有她的一间房,虽然简朴,但收拾得极干净,比起她那个乱糟糟的家要好多了。
咏雪道:“家中连最小的弟弟,还有七个。”
苏云落晓得,咏雪最小的弟弟三岁,最大的姐姐十三了,准备议亲了,不适合出来走动。
苏云落笑道:“咏雪,你可想帮家里人赚一些钱?”
咏雪瞪大眼睛:“娘子,咏雪自是想的。”
咏雪戴着狐狸面具出去,惹得阿元左看右看:“咏雪,你这是从哪里买的面具,如此逼真?”
咏雪欢喜道:“是娘子帮我画的。”
阿元顿时歇了心思。娘子不可能帮他画。
咏雪转过头来:“娘子说了,只要你们想要,她都可以帮画。”
竟然有这等好事。
秋婆婆、盈婆婆以及辛嫂子年岁大了,不适合戴面具,但都帮家中的孩子求了一个。辛嫂子帮明福求了一个狼的。
苏云落并不敷衍,伏在案上,细细描画了三日,将所有的面具都画好了。
见苏云落伏案画画,咏雪十分愧疚:“劳累娘子了。”
苏云落松笔,轻轻扭一下手腕:“不过是小事一桩,况且,我也是为了铺里的生意。”她这一忙,倒是十分充实。虽然伏案画画,肩脖有些酸痛,但腰肢似是有些清减,倒也是个意外的惊喜。
她问咏雪:“家中可安排好了?”
咏雪点头:“娘子放心,都安排好了。”爹娘正为了大姐的嫁妆犯愁,这下娘子一下子给了他们家一两银,解决了燃眉之急,他们十分乐意,还问下次有没有这等好事。
苏云落也给自己画了一个狐狸面具,她虽是顶着寡妇的名头,但总算是挂着募捐商户的身份,到秋祭现场,理直气壮。
只是,不知道那位毒舌的顾老师,在打开她募捐的包袱之后,脸上的表情该是如何?
一眨眼便到了秋祭前夜。
早晚越发的凉,苏云落本是极为怕冷之人,早早的就备上夹棉的短袄。幸得她身姿窈窕,穿上短袄并不臃肿,反而有一股娇弱美人的感觉。
在用晚饭前,咏雪从家中回来:“娘子,面具都给他们了。”
苏云落点头,吩咐阿元:“你用过饭,跑一趟,看看我们铺子的募捐名次。”
铺子里的每个人,都迫切地想知道,他们的外乡东家苏娘子,到底募捐了多少。毕竟,这关系着他们明儿出门时的腰杆能挺得多直。
阿元急急地扒了两口饭,直冲顾老师家。
与那晚相比,顾老师家中门庭若市,灯火通明,许多学生正站在门口吱吱喳喳,兴奋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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